文/涂书人
脚下的疼痛提醒我该要离开，但眼前的情况却不允许。
「大家乾杯!庆祝时装秀的成功!」主持人拿起高脚杯，裏头的液体摇晃，藉着灯光显示出魅惑人心的颜色，顿时晚宴上觥筹交错。
「再撑一下就好。」我心里这么想，仰头将红酒和疼痛一饮而尽。
「茉莉儿，你的设计在伸展台上呈现的效果棒透了!」品牌总监向我走来，他胸前的维多利亚LOGO熠熠生辉。
维多利亚是个知名的国际品牌，举凡流行服饰、影视娱乐、时装杂誌…皆占有一席之地，而它在服装设计的品味上独树一格，引领着世界潮流，有着时尚界领航者的美誉。
这几天是维多利亚的年度盛事，一年一度的
时装週。
「欢迎我们首席设计师—茉莉儿来讲几句话。」主持人说道，如雷的掌声响起，我走向舞台中央。顿时从脚底传来热辣的灼烧感，每走一步都是刀割般的疼痛。
「感谢各位贵宾的莅临，很高兴今天能有机会站在这里…」我挺直腰桿露出微笑，希望不要有人发现我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五年前我不顾家人反对来到这繁华的城市，试图在服装设计这一行闯出成绩。从菜鸟助理一路爬升到现在的位置，所有辛苦和努力终于开花结果。
但我有个秘密，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的秘密 —
我是只美人鱼。
跟仙杜瑞拉的魔法一样，巫婆给我的药水有着神奇魔力，就像人类戴上隐形眼镜就能假装没有近视，只要喝了药水我的鱼尾巴就能变成人类修长的双腿。
「药水只有一段时间的效力，不要喝太多，会有副作用。」巫婆殷切叮咛。
「像童话故事变成泡沫消失吗?」我一派轻鬆地问。
「呵呵，那倒不会，那个人鱼公主可能买到黑心货了。」她轻笑出声。
「但别忘了你是人鱼，身体还是需要水分，药效过后没有适当休息双脚会有红肿疼痛、哑嗓等情况发生，置之不理最后会变成哑巴跟残废。」巫婆将药水调製好递出。
「这样比变成泡泡还可怕呢!」我吐了吐舌头。「谢谢您，我会多加注意。」
所以我总会在午夜前回家，回到家中泡在偌大的浴缸内让身体补足水分。
但这几天是盛大的时装週，忙碌到连饭都无法好好吃一顿，更别说是休息了。如今药水的副作用开始呈现，我的双脚红肿，彷彿有千根针在刺着脚，我感觉喉头十分乾涩，现在光是站着就很吃力，热闹的晚宴和强烈剧痛持续进行着。
「小姐还好吗? 您的脸色有点苍白。」侍者走近关心询问，我张口却发不出声。
「我带她去旁边的休息室。」沉稳好听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转头是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士。
「走得动吗?」他轻声地问。我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接着他直接将我拦腰抱起，离开了宴会场地。
我们来到一个摆设华丽的房间，血红色的玛瑙珊瑚，碧绿翡翠製成的海草，地上晶莹透亮的夜明珠，中间是由大理石所砌成的水池，里面放满了水，这里宛如海底世界。
「在这你应该会好点。」他将我抱入水池中，离开前说道:「我待会再回来。」
只剩我一人在房间内，池内的水温恰到好处，泡在水里游来游去舒服极了，我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
经过约莫30分钟，男子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精緻小巧的玻璃瓶，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 — 人鱼尾巴专用修护霜。
「要记得休息，不然身体会受伤。」他轻柔地将修护霜挤在手上，似乎对于我眼前景象一点都不惊讶。
「那个...请问你是?」
「嗯?」他抬起了头，「我是这场晚宴的主办者，也是维多利亚的总裁。」
对方的自我介绍让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是来头这么显赫的人。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的鱼尾巴。」我问。
他看着我缓缓的说:「...不会。因为我们曾经见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吃惊得睁大眼睛，开始努力搜索脑中记忆。
而他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五年前，我的父亲过世，我接掌家族事业，其实维多利亚这品牌早已经营不善，背负近千万的债务，家族内部正因财务纠纷闹得不愉快。而我喜欢的是建筑设计，并非当公司经理人，那时每天都过得很痛苦。」他沉默一会接着说。
「在某天，我来到海边企图寻短，但被你救起。你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个没用的废物，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寻死。」他将手中的修护霜轻柔涂抹在我鱼尾红肿的地方。
「你说如果不行动，最好的情况就只是现在；如果行动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现在。有本事就把公司搞好，梦想也要在试过后才有资格谈放弃。」
我静静地听着他讲述回忆，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而且还是条漂亮的美人鱼，要不是脸被打的很痛，我会以为这是幻觉。」他看着我笑了笑，并继续道:「我问你是谁，你没有回答，只说把名字告诉想死的人也没有意义，还叫我要死去别的地方，这里是你家附近，死在这会汙染环境跟你的眼睛。」
天啊!我也太失礼了!但这几句话勾起了我的回忆，五年前我的确救过一个男人，还说了一堆失礼的话…
「你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我下定决心要振兴公司，我没日没夜地努力工作，不仅还清债务还将维多利亚这个品牌发扬光大、推向世界舞台。之后我曾回去找你，也派人到处打听，但都徒劳无功。」
「你是怕我又去自杀所以搬家了吗?」他幽默的说。
不，那之后我应该是离开海洋，开始在人类世界打拼。
「如今我事业有成，也实现了当建筑设计师的梦想，这栋建筑就是你给了我灵感的作品。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想要当面跟你说声谢谢，而且骂我废物又敢打我脸的人，你还是第一个，我实在无法忘记。」他又笑了，我这才发现他有着深邃的五官和英俊的容貌。
「自从发现你来维多利亚当设计师，我就一直密切注意着你，能再次见面我真的很高兴，这是上天的安排。」他说。
没错，这实在是太巧了…我内心也这么想。
「刚好，我想拿回五年前掉在你那的东西。」他向我伸出手。
「啊?什么东西?」我可不记得有捡到任何物品。
「我的心。」他看着我露出微笑: 「亲爱的茉莉儿，没有心的人类可是会变成泡沫消失的，你知道吗?」
看着他真挚诚恳的眼神，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