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拿起了企鹅敲冰砖这个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桌游。上次玩的时候,我跟你正在通话。你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我没有听过你真实的声音,无法确认是否失焦。我的室友都知道你了,而你的声音很好听。
室友小声地讲着电话,绵长而持续的低声。大概是120分钟以上的时长,我跟你有一次超过300分钟的。我知道你在那里,所以我能够入眠。
假装我还能够看到通话中的绿色符号。
室友说连礼拜六都可以跟对方通电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做些事情。像是看小说,或一些影片,填塞的这些时段富足又充实。然后入眠,鼓励自己明天总不会比今天更糟。
没办法用太多笔墨去描述你,只能告诉你我记得每一次你答应我某些东西的时候,也记得每一次我战战兢兢又濒临崩溃。
这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我的记忆空间出奇的狭小又扭曲的庞大。我记不得下一秒要做什么、上一分钟我的手机放在哪里也记不得路。有些记得太清楚了。每一句对不起-尤其是来自你,或者曾经跟你一样身分的人-都可以独立建成一个影音档,重複播放。播放一次,墙就塌陷一次。我的城堡就会少了某些东西。可能是门也可能是灯,梯子或是遮挡阳光的窗帘。
声音是建构记忆的基本要素。你可以打开属于你的门,用一句晚安。
不能否认我眷恋每一句安抚我的句子,我极度需要安抚,以任何形式。但并不是给了我一颗糖果告诉我记得是谁给的承诺我会一直有糖果,可是就只有那一颗糖果了。
不想起你是可以做到的。唱歌,唱很多歌。我就会忘记自己需要跟某一个人,不论是谁,保持通话。吊着我过高的自尊跟自卑,保持通话。
清楚的事都特别难堪。我需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你。如果有任何可以替代的,在架上贩售或是统一配发。
写诗需要意象作为诗的主轴,即使文字跳跃四散离群仍能迂迴碰触到诗。我讨厌写散文。结合生命经验代表会有一部份的自己,被迫赤裸地坦诚地展露在读者眼前,你能想像你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眼前,跟他说你的故事吗。
所以正在经历的总比原先侷限的边框更辽远荒诞。分针绕行,我遇到了一棵大树,树洞用来听我们的故事。有的故事讲了很久很久,昼夜兴替;有的在树洞旁踌躇的吐出了一次呼吸的时间单位。吐露的渴望大于挣扎,而我以为随着淡化的记忆情绪可以消弭。有一个旅人跟树洞一起听了我的故事,我无法判断跟他说我的故事还有把自己的故事写成散文哪个更荒谬一些。但我确实做了。
时间无法治癒伤口,缺失的部分依旧缺失。他带来了新的窗帘,鹅黄色的。摆动的样子像风吹过金色麦田。他的故事在一本书里,而我难得想要补偿不来自于我的创伤。我希望我能够同时是玫瑰也是狐狸,即使我不能确定驯养的实际定义。我们建立了关係,每过一段时间,他会捎来一些讯息。来讯的行为本身跟内容一样温煦。
而我们始终保持联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