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那天算起,分别已经三年多。
「你离我太远了。」
你是这么说的。
在长长廊外焦躁不安的枯坐等待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你结束手边的工作。六月,八是炎热的季节,八点多也早已天黑,室内的冷气吹得手足都冰凉。关係骤然降至冰点一个多月,酝酿许久,鼓起勇气想在出国前徵询你的建议。虽然知道可能误会冰释,但也有可能就此分道扬镳,还是想要有个了断,让悬着的心可以落下来。
一个人在北国的日子寒冷而寂静,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思念你。读书以外,尽是写作、听音乐、旅行的日子。在这个你曾经居住的国家、这个你熟悉的国度,听着室友说着你娴熟的语言、站在你曾经提到过的高台俯瞰,随便一件小事、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让我想到你。我会不可遏止的想像如果还有联繫,任何关于和你一起可能的一切。想像你扬起的眉梢唇角、想像你抑扬顿挫的调侃声调,想像你野在这里或那裏的心情。回国以后,我一遍遍走过曾经一起漫步的长长林道,却又总是小心翼翼的避着,既盼望见到你,又害怕你转身就走的难堪与伤心。北国的冰天雪地与寂寥冻住了喷发的伤口,隐隐作痛着却总不痊癒;回到南方正是春天的季节,温暖的天气既利于伤口癒合,也利于思念蔓延。再度与你距离这么近,再度回到共同的生活圈,我无法不看、不听,更无法不想。
与你的相遇,也是在微冷的春季。台北最好的季节是秋季,那也是我们关係最好的时候。秋季之后便是春季尚称宜人。然而这年的春季迟迟不到,阳明山甚至下起了霰。好不容易冷天结束了,却像没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很快的就进入炎热的夏季。
夏季,总是分别的时节。我终究还是没有跟你道别。然而我记得那天。记得在漫天泼瓢大雨后难得凉爽清新的六月夜晚,我骑着车摇摇晃晃哼唱着,水洼反射着路灯明亮的光,闪闪烁烁,一次、两次、三次,你的容颜隐在浓荫的暗影下,可是我竟然还是认出你来了。你侧脸的轮廓、站着的姿态、你的浅底碎花洋装与皮革包。那一切是如此熟悉,熟悉的我才意识到的一瞬间便认出你来,熟悉的连我自己都感到讶异。我停好车又折返追出,却已经不见你的蹤影。我沿着了然于胸的路线一路追到你的宿舍楼下,终于才能说服自己相信,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不愿听,也不愿说,又何必苦苦一定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更何况我分明知道你为何不愿说也不愿听。何必逼迫你。
可是我不好过。一点都不好过。
又是秋季。然而我终于离开了台北。那裏面有着你的名字,于是台北于我的记忆便也带着伤心与惆怅。
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在另一个全新的与你毫无交集的领域。知道我们事的人非常少,因此朋友偶尔聊天时还会提到你。我渐渐习惯了那听到你名字时心中突然撞了一下的悸动,我渐渐的不再抗拒或压抑「思念你」,或者只是「想起你」这样的事。偶尔我还回去台北,还回去一起走过的地方、回去你工作的地方。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我也一如既往站在走廊默默看着。每次转身要走,又忍不住折回多停留几分钟,最终在你还没熄灯前离开。
毕竟如果你真的出来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我无话可说。
「...好久不见,都好吗?」
希望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