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夏生许是第无数次地并肩走入由从前烹饪社学姊开的店,他帮我推开了门,挂在门上的铃子响得清脆,在我踏步走入前,一阵风吹来,镶着碎花的裙襬飘扬。
倪苗学姐亲切地招呼。在到来前我和她知会了声,她留了角落一靠窗的位置给了我们,因为我喜欢,因为他习惯。人行道上长了几十年的老树在前些天的颱风被吹倒了,从前只是几许林光洒落,现下却是阳光灿烂。
我傻傻地看着那棵老树的旧位置看了老久,想到了好些年的事儿,还有忘不掉的人。
有些人事物总是那么快就变了,就走了。走得很远。
现在那棵老树的残灰何在?还是被漂流木家捡来雕刻了?那挺好,我和夏生都喜欢木製的家具,放在同居了五年的套房里能添点新意,不会再那么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的美好。如果要我形容这段感情,我会这么说。
在大二那次同学会后,高中那伙旧识,比方岳小唯,比方乔硕蕾,比方……乐宇禾,无一个不觉得我和夏生迟早会走在一起。大学才有缘碰上的人们更用不着说了,几个不熟悉的同学甚至以为我和他打从入学前就在一起了,而我就是仗着他的喜欢和包容,嫌弃他的举止、嫌弃他偶尔捎来的烟味,却也不想过他为何偶有抽菸解愁的心绪滋生。
抑或说是,我太清楚了。
我和他至今交往了七年,于大四毕典在一起。连乐宇禾都说我和他拖太久了,都认识七、八年之久,一般的情侣老早就从耳鬓厮磨告别,我和他竟蹉跎到出社会的时候。
那瞬我想反问他很多,最后却才想起我此后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和他再多提往事种种了。
当年他和亮亮有进展时,面对着我,大概也是这样矛盾而心塞的想法吧。
他还心不心塞我是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和亮亮在我和夏生在一起后没过会儿就散了。他说同所高中和大学是他们的全部缘分,继续不继续得下去,尽看他和她的相处和相性。
我看过他和亮亮在一起的模样,相处好,性子也合,可你们怎么就分了呢?
我不能接受他和亮亮最终的结局,毕竟我都那样疼过那样哭过了,你们最后却分开了,那当初那样难过,不,哪怕是现在想起也还是会疼得眼眶泛泪的我,也太狼狈了吧?
我说不出什么,只是在那时已然是我男朋友的夏生,眸里的神情是混浊的,但却把我看个透澈。
是我太好懂,还是他太懂我?
我是喜欢他的,我清楚。会在乎他、会心动、会因为他而喜怒哀乐,虽然他似乎未曾带给我强烈的负面情绪,倒是我自始至终都给他挺多的。
但他是笑着的。在我面前,一直都是。
太理所当然了。他的存在。
「从大学第一次来这间店开始,你十次中有七、八次都吃这一道,你不腻的?」
我把目光落到他身前那碟餐点,我点的是这个月才新研发的菜色,许是内场还不熟练,我比往常都等得久。
「喜欢的东西怎么会腻?」
也是。
他没开动的意思,大概是要等我点的菜色来。而我只是一直盯着那盘菜,看久了就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餐点才会让他这么爱不释手,我打开了放在桌沿靠着落地窗的餐具盒,用眼神示意我要吃了,夏生倒也没拒绝。
「太清淡了吧?」
我很意外,还以为会是多么华丽而无法忘怀的口感,没想到入口后只嚐到了淡淡花香,而且没几口就没了,他这样吃得饱吗?
「但是好吃,」他说,「我对她一见锺情。」
见?用餐点怎么会用个「见」字?
我看了眼贴在桌上的menu,这道菜的卖相的确是让人一眼就相中的好看。学姐聘用小唯着实是摆了个好棋局。
「细细地品更有味道,不甜,反而有些酸和苦,但能怎么办,就是喜欢啊。」
我又嚐了一口,不能明白他喜欢的点何在。
而且这一口还真的吃到了特别苦的部分了,夏生见我难受的模样立刻去装满了两杯子。一杯水一杯茶,都我的。
「但偶尔还是会带点甜味的,」夏生手托着腮帮子,「比如秋老师下班或假日过来的时候。」
「那你喜欢带甜的还是只有涩味的?」
「当然还是甜些的好,虽然什么模样都挺戳我心怀的。不过甜不甜也不是操纵在喜欢她喜欢得紧的我手里,而是在别的人掌中。」
我目光瞥见倪苗学姐的丈夫,也就是秋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夏恒生,你太早点了。
食毕后,我把夏生留在外面,自己去和学姐请教食谱,回租屋处开始研究起来。
晚餐时候,我在流理台穿梭,切菜时夏生轻轻将前额抵在我肩窝,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知道他在笑。
做饭而已,这么高兴干嘛?
「杜洵恩。」
他难得唤我全名。
在一起后他还是会叫我高岭,偶尔兴致来了取个肉麻的称谓,只有有话要说或认真时才会唤着我名字三个字。就连吵架的时候……不对,我们没有吵架过。
和谐得可怕。
「我很幸福。」
这小子抽风了吗,在人切菜时讲这么不知所云的话。
「妳懂不懂得这种感受我是不晓得,但照我对妳的理解妳应该不懂吧。」
我放下了刀子,洗着手侧过眼看他,他顶上那髮旋在我心尖上转。
「你不会又是想到高中那些事了吧,都过了快十年了,前阵子我还被你妈打听想几岁结婚呢。」
「那是我妈,又不是我……」
他说得委屈,我笑出了声,「夏恒生,别和我说你变心了,我都还没变呢。」
他听了,也笑了出来。我和他的笑声在半空中碰撞却无法交织。
「妳没变心的,一直都没有。」
他说。
我当下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不过七年韶光怎么能用「一直」这词。但可能是他想到了未来吧,啊,那时候我似乎和伯母说我会从他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他在我手拿菜刀时,或者和他吵了第一场架时,他和我求婚,我都会答应的。
不过伯母那时却只是浅浅一笑,和夏生很多时候一样。
『洵恩啊,虽然我也是真的看得出来我儿子他喜欢妳喜欢得紧,妳也待他挺好的。』
『但你们从前是不是有过什么间隙?』
『我啊,常常偶然听到他一些耐人寻思的话,上次你们几个高中同学聚在夏家的时候我感觉更甚了,他看起来有点拘束和小心翼翼。』
『而妳……我不是责怪妳的意思啊,绝对没有的,但我似乎觉得,妳好像没像我们家那家伙爱妳一样,那样深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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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洵恩,我觉得这样……不妥。」
乐宇禾和我坐在超商的玻璃橱窗前,夏末秋初,凉风习习,他把外套盖在穿着短裙的我腿上。
不自觉地,我还是觉得若是见他的话我必须打扮个几分。
这阵子我和他见面的次数,简直比大学四年还多。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还对你有感觉。」
他透过超商橱窗看我,而我只是在看店外玩耍的孩子,他们身手可健了。
「我是不知道妳会不会还喜欢我,就算还喜欢,十多年了,那种感觉没淡也会习惯,习惯到再也察觉不到的地步,」他眼尾稍稍勾起,嘴角也是,「而且妳得想,我也是快三十的人了,现下还单身,有个从前非常喜欢、指不定现在还有感觉的女孩子成天在自己四周晃,妳说,我如果旧情复燃要把你从夏生手中抢走,怎么办?」
我竟回答不出来。
这问题我没想过,但也不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乐宇禾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带着深意,就像高中时我逃避夏生一样,我撇过了眼。
「妳会怎么反应我当然不知道,不然妳就不会现在还和我厮混在一起,」他说着就敛下了眸,乐宇禾眼睫毛很长,睫翼下透出的光落在了我手背上,「但倘若是夏生他的话,他九成九会把妳推回给我,也不管妳乐不乐意,因为他觉得妳一定愿意。」
「他以为他是妳的将就。」
我希望我和他的相处能是笑吟吟的,然而眼下他矫首抬眼,我好怕就那么突然看懂了他。
「那,杜洵恩,他是吗?」
我毫无準备地撞入了他眼神里,贫瘠的土地开出了花来。
我左胸口是睽隔多年的颤动。
「乐宇禾,你明知故问。」
我闪过他的目光,却躲不过他这个人的擒夺。
落地窗上我的眉目神情和童真的孩儿交叠,我第无数次的在乐宇禾面前手足无措,狼狈的穷忙着。不堪而款款。
我不确定夏恒生这次是不是又看清了,一定会的吧,这些年来他比你更懂我了。
可现在连我也看不清自己……
不是的啊,这种左右两难进退皆不是的感受,乐宇禾你怎么可能不懂我?
如果照这理,夏恒生是我的将就的话……
那亮亮呢,她是吗?
我竟窝囊的问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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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乐宇禾在多年前错过了在一起的时机,眼下似乎那最好的时机又徐徐踅了回来。我看到了他的身影似有若无的在靠近。
太慢了,真的太慢了。
我和夏恒生也错过了分手的时机。虽然我从来未曾想过。
我以为我能就这么和他安然无事的相濡以沫终其一生。
他是我的将就吗?
乐宇禾不置可否,夏恒生深信不移。
……我知道不是的。
又或者说,在情感渐渐明晰的多年后的现在,我希望不是。
「好吃吗?」
我把特地到店里学了几回的菜做给他。他说这道菜叫霜梅,冰冻霜花的霜,梅花的梅。
对此我特地把餐点雕成了梅花的形状,看起来略是拙劣。我该多练习几次的。
乐宇禾说过我的存在犹如冬梅,我见着餐桌正对面那坐落在十层楼高处的落地窗,从前上学坐在他后座是有花堪折而不折,毕业那年是无花而空折枝,而现在我连一朵花都看不见,看不见谁和谁的努力绽放。消极的。
只看得见夏恒生眸光所致处那朵花。笨拙的像谁一样。
「杜洵恩做的怎么可能不好吃。」
我笑着摇头,「那是你滤镜太重了。」
他趴在桌上撒娇要我餵他,我故作不乐意的模样靠近,最后竟演变成了我坐在他腿上被他餵着,餵饱后换他抱起我到房间说该换我餵他了。
简直是浪费食材。
但他怀里寄放着我所有的安心,所有的,于是我才没把任何一丝勇敢分给他。
我很无能的想保持现状。
我死抓着棉被不分给他半点,「都要结婚的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妳该不会还真要嫁了我?」
「你不乐意?」
他身子靠在床头,垂着眸看我,黯淡了整个漫天星斗。
但夏恒生不是星辰,他灿烂着,但他绝对不是若即若离的星辰。
「我只是觉得……妳没必要这样的。」
虽然说来有些难听,但乐宇禾才是我的小星星,流了奔了殒了过去了,夏恒生硬要说来大抵就是想脱下项圈却走不开更捨不得的狗,认为由我当主人,太奢侈了。
离开就算再疼,也解脱了。放他自由去找更好的人。
但我放不开。
新月残弱,微微洒落在床尾,夏恒生满足的笑。牙比月白。
他说的和他的神情一样,他说他很知足了。
「这个梦我作了很久也做了很久,刚好打从我对妳一见倾心起到现在的年华,恰分一半是朋友,另一半是执手。」
我下意识地向他蹭着,把他的腿当枕头,他看着我永远比我看他还认真。凝着神。
柳树簇簇开着也处处开着。似乎有谁留不住谁了。
「所以我求妳狠心一点,妳再不把我拉出来我怕一切都崩盘了的那天我承受不住。」
他连求我对他狠心的时候,眼里描绘的我都被他的目光渲成了温柔模样。
夏恒生可能生来就是当预言家的料,有关我和他还有乐宇禾的事,他的预感一次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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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如果他知道我在心意不显的这时候,一直找你出来,他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比妳还早提分手。」乐宇禾喝了口我的咖啡,「该死,早知道就点这个了。」
「我和你换吧,」我把自己那杯推给了他,反正他点的那款我也谈得上喜欢,「你这话很奇怪,比我还早提,你就那么肯定会分?」
「如果妳对他忠贞不渝,我和妳这半年来会见面得那么频繁吗?」他咖啡喝得倒快,像极了有心事的人,「不过换成别人的话大概早就分手跟旧恋情走了,妳现在应该是终身大事不远了,所以才想得多,也找我找得多吧。」
「他好像对于结婚的意识很薄弱,看起来完全不想要的样子。」
「我还挺久没见到妳和他的相处景状了,或者说是妳和他有意避着连袂在我眼前出现,自欺欺人般,」他语气倒轻鬆,此刻的气韵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我想……」
乐宇禾欲言又止,有些话我们总是无法说得那样轻易。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吧?」
那换作是你呢,你想要吗?还是也会不敢要呢?
我被我突如其来冒出来的疑问吓了一跳。
「毕竟你们看起来那么美好,」他摇着手中的杯盏,液体没洩出来,但我好怕溃堤的是我,「那次妳和他出国玩儿那次,乔硕蕾不知情,临时办了场同学会。」
杯儿映着蘸了深褐色光晕的他,许是和他瞳眸撞了色,我看不清。他也是。
而夏恒生的眸色是淡褐的,不着痕迹的浅浅走入,我默默的流连忘返,我没察觉。他更是。
「那时候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和我谈起你们,我说没关係,我那时也以为我没关係,」我不愿去细品他的文辞,「我说你们很配啊,一直以来都该是这样的结局,他更配衬妳。」
「打从我第一次偶然抽离你们,看见妳和他两人一同的模样,就算是并着肩走向我,我也觉得我该走远。走得远远的。」
忘了剪的浏海掩住了我部分的视界,眼睫也是。
我们都混淆了彼此的世界。混沌的。
「有时我会想,早知道当初妳也喜欢我,我就该……」
「乐宇禾,不要说早知道。」
倘若哪天,你说早知这场相识是场在心尖惦得难受的终生劫难,引得你后悔了这场相识,怨我当年在榜单无心的一句回话,我该怎么办?
「吶,杜洵恩。」乐宇禾嚷着我的名字,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从余光中我瞧见,他也一样不敢看我。
余光交会,我差点儿笑了出来。
好可笑的纯友谊。
「我说我们别见了吧,妳现在思绪比半年前更混乱。」
我拒绝,「如果就断在这里,我只会更难抽身。」
「那妳呢,妳有考虑到我吗?」
乐宇禾把脸凑近,「如果我说,我看清了自己,那种想亲妳的冲动又回来了呢?」
我站起了身,身子在抖。
「乐宇禾,不可以。」
他笑得无奈,「我当然知道不可以,可杜洵恩妳没必要反应这么激烈。」
「妳反应得这么大,要我相信妳很爱他,很难啊……」
我们都要不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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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从公寓楼梯口的转角瞥见了小唯的身影,但一会就走了。
不是见我的,那么是夏生?
「妳回来啦。」夏生人在厨房走动,他手艺也还行,这半年来是越来越好了。
「刚刚找你的,是小唯?」
「妳看到了?」他问,「她本来有是要找妳我二人,但妳不在她就和我说几句就走了。我和她也不熟。」
「依照你那样自来熟的性子,竟然这么久了都还没熟起来,」我躺在沙发椅上,手中握着抱枕,落地窗映着我的身影。他应该在看着我,不,是一定。「当初我和乐宇禾两个人,你不也闯入而成了三人的世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无法坦蕩地在他面前提起乐宇禾。
至少这半年来我是越来越不敢了。
不是旧情复燃,我肯定。就是因为相处变多了而看了通透罢了。
「是啊,我是闯入者。」
我有些慌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杜洵恩,我那时,不,现在应该也是,」他背对着我,我庆幸我没看见他的脸,我不敢面对,「从来没有什么三个人,我只是闯入的陪伴者。」
菜香四溢。
所有声音在此瞬变得异常清晰,比如我和他又一次同时心跳却无法靠在一起。
「而且现在我好像也没有陪伴的名义了。」
他把菜倒到盘子上,精心布盘。最后的晚餐。
「杜洵恩,我们分——」
「不要!」
他摇着头笑,头垂着不敢看我,「足够了,真的足够了,妳不用顾虑我去和乐乐在一起不是很好?」
「但那样会伤了你!」
话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在餐盘摆到桌上后开始笑了起来。发狂的。落泪的。
「妳哪个瞬间没在伤害我?」
「算看在十五年的情谊上,妳就放我一条生路吧。知道妳和他越来越回到了过去,而我却成了你们之间的绊脚石,我不想当那迟早会被踩过的石子一辈子,妳就狠心一点现在踩过去,妳拖越久我越疼。」
「我真的觉得足够了,八年,有多少人能走到八年,就这样散了妳也始终是我最灿烂的美好。」
「我放不下。」
你,和乐宇禾,都是。
「但他佔有妳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我费了半生的陪伴都走不进去。输得彻彻底底。」
「你没输……你哪里输了……」
「我也曾以为我赢了,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连冬天都花香满腔,可能因为妳就是我碰不到的冬天吧,乐乐是妳欲得不得的悲伤春秋,我是离妳最远的夏天。」
「当和妳好似越来越接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输得简直是狼狈不堪,没有比这更狼狈的了。」
「他不用多少接触就能罢佔妳心里的每个角落,而我倾尽全力只拥有了妳的感动,久了也麻木了,毕竟我曾以为妳和他是没机率了。」
他把菜夹到我碗里,我突然有种自私的念头。
既然你都痛了十五年,再来几个十五年又何妨?
「那我偏要做你一辈子的坏人,让你活得透不过气。」
窒息般地爱着。
「我这样只会收穫到妳的怜悯,刚刚岳小唯都说我可笑,妳是越来越明显未来会走向谁了,她问我为何还不放自己一个痛快。」
他笑着轻喃,轻轻款款,似是喃喃自语。
「可是没有人会比妳更好。」
这半年内我剪了一次头髮,耳下肩上。
好像就是剪髮后,我和乐宇禾越走越近,和夏生隔阂越来越深。
我以为这样能挥别过去,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
覆水难收。
那你愿不愿意一滴、一滴,慢慢捡起我?
虽然会很慢很慢,但我们还有好几个十五年啊。
「我刚刚通知乐乐来了,妳表达不清楚的我来补叙,妳和他走就好……」
我打断他,「你干什么自作主张?」
他的表情和毕业那天一样。
「我要让你们都看见我过的生不如死的模样,让你们的感情建立在对我的愧疚上,不行吗?」
我把脸埋进手里,「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也可能爱你?」
「妳这假设太好笑了,」他说,似是云淡风轻,「尤其是由妳来说,更好笑。」
「都十五年那样久了,妳想要的我都竭力去做,可是妳有爱我吗?」
「但我们还有好几个十五年!」
「杜洵恩,妳好自私。」
「妳都囚我十五年了……」
「妳竟然还想把我锁在身边一辈子。」
我一直都知道,夏恒生被我囚得太死了,就算我现在把他赶走了,他也碰不到能比我还更走入他心坎深处的人。
他离不开我的凌迟。他的世界是我名字三字的囹圄。
披荆斩棘,佩枷带锁。
他那该死的、不必要的卑微。
你凭什么把我对你的一切都甘之如饴?
「乐乐差不多也该到了,我先离开留给妳和他空间。」
他把眸光转而轻抛在我身上,柔和的。
「希望我这一离开就是一辈子。」
可我没有资格指责他,在感情里给不了他琼浆玉液的,是我。
❖
「妳知道将就的定义是什么吗?」
乐宇禾在我和夏生的套房里徘徊,每一处都留下了足迹。
「除了这个人还会有更好的选择。」
「他以为我和妳还是两情相悦,没有他插足的份,所以他选择退出。」
有时我总觉得在这三人之间唯一看不清的,只有我。
盘旋在爱和捨不得之间,活像个傻子,愚蠢至极。
「但妳和他怎么都没想到,我和妳现在的情感指不定就只是迟来的青春冲动,遗憾蒙蔽双眼和理智,以为这样就能挽回那段时光。」
乐宇禾和我都变过。不是质的变,是试着变过。
明明我们是彼此最深的牵绊,却从来没走在过一起,各自分飞向不同的旅程,牵着不是对方的手背道而驰,徐徐缓缓,声息香气沁入鼻肺。
除非灵魂换了,就算记忆洗净他也都还铭刻在那里。
「可他不一样,他是一直以来都没变过地爱着妳。就只爱妳。」
夏恒生不同,他连两相折磨都没有,是我空留他拴缚在只有我的世界里。眼里只看得见我,也只想看见我。
而他因为爱我,太爱我了,所以选择束手就擒。
乐宇禾的话让我想到在一起的那天。
全校都知道夏恒生喜欢杜洵恩,几个看到他和我告白还以为是在玩儿,情侣间的情趣。
但也没几个看到,他告白得不招摇,只是恰有几人经过罢了。
他给了我许多幸福,零碎的,我捡不起来的那些小美好他都蒐集好给我了。
而他是我漏了的那些美好中,最无可取代的一个,却也太稀鬆平常,他的存在似嵌在鼻息的习惯。
我没有犹豫片刻就答应了他的告白,还主动回以他一吻。
那时我脑里没有冒出任何一个和乐宇禾的过去,只有他,就只有夏恒生。
「妳和他好好说清楚吧,」
乐宇禾走向了玄关,而我和他告别,矫情地抬起手挥。挥别所有。
早该如此了。我们都拖得太久。
「顺便和他说,他现在不接受妳,或者以后抛弃妳的话,我都会揍他,揍到他余生都无法对自己的脸自豪。」
「你真狠。」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我喜欢过。
进而有了更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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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欲来,烟花灿然。
我眼眸里跃入了他的身影,而他眸里路始途末都有我的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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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温完原作想说把没眼看、隐藏了的的初一时写的同人改写,
结果完全不一样了,初一写的是乐高。
其实到提分手那段我都还不知道要写谁的结局,
因为不知道要写谁所以架构很乱。
但我这个乐高派起笔时的确是想写乐高的 囧
我还有一堆坑 更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