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只是,偶然地惊鸿一瞥,看见了男孩的身影。
人类是一种诡异又矛盾的生物,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就算每天都在眼前上演,也会习惯性地视而不见,然而,不管是多么微小的事情,一旦映入眼帘,就很难不投入注意力。
男孩之于女孩,就是这样的存在。
女孩总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一模一样的地点,看见男孩孤独却挺立的身影。
男孩总是坐在学院里,某块石椅上,衬着微凉的秋风,飘散的落叶,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萧索和凄凉。
男孩坐在那里,双眼直视前方,什麽也不做。
男孩出现得频率高得吓人,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探究的想法,在脑海中逐渐酝酿,最后,变成了实际的行动。
女孩太好奇了,她总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看见男孩的身影,那么,在她没有课程,不需要来学校的时候,男孩是不是,依旧坐在那个不显眼的偏僻角落,什麽事情都不做,什麽话语都不说。
好奇心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嗨!」一如既往的午后,女孩终于没有忍住好奇心,走上前,率先和男孩打了招呼。
男孩听见了女孩的声音,直视前方的视线,微微转向了女孩的脸蛋,在目光触及女孩瞳孔的瞬间,男孩愣了几秒,才缓缓地开口道:「你好。」疏离又冷漠的语气,一瞬间,拉大了两人的距离。
女孩选择性地忽略了男孩的漠然,她在男孩的身边,挑了个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我常常看见你坐在这里。」
「是吗?」男孩在心中叹了口气,哪怕自己再怎么躲藏、再怎么逃避,命中注定的缘分,从来都只会迟到,不会不到。
「是啊!」女孩气定神闲的回应,下一秒又觉得这种行为怪怪的,连忙解释道:「啊!我不是什麽偷窥狂喔!我的系所就在二楼而已!所以,才会注意到你常常坐在这里!你千万别误会啊!」
男孩用左手握紧了,繫在右手腕的玉珮,淡淡地道:「我没有误会。」
一般人听到女孩的话语,也许会感到疑惑,甚至是质疑,但是,男孩不会,因为,他很清楚,女孩迟早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无论以什麽样的形式,无论他再怎么抵抗,女孩,一定会出现。
就像,前几世一样。
女孩的目光,顺着男孩的动作,看见了他手腕上的玉珮,不禁吓了一跳。
玉珮是圆形的,很大,大概佔了男孩手腕的一半面积,然而,这不是女孩惊吓的原因,玉珮本身是翠绿透亮,没有丝毫杂质的,然而,左上角的地方,却有着龟裂的痕迹,伴随着裂痕衍生的,是鲜血一般艳丽的红色。
「我坐在这里,等一个人。」男孩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心里盘算着,可以藉此机会,将女孩赶走,于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你待这里,会影响我。你可以离开吗?」
话音甫落,玉珮上的裂痕又多了一道,鲜红色的面积也慢慢扩散了起来。
女孩亲眼看见了玉珮的变化,顿时觉得寒毛竖立,连忙起身,语无伦次,「是吗?那、那我就离开了。抱歉。……打扰你了。」女孩的紧张显而易见,甚至,连用字遣词都变得十分拘谨、客套。
「等一下。」男孩在女孩转身离开的时候,叫住了女孩,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女孩没有听见男孩说了什麽,她只顾着逃跑,顾着自己的害怕和慌乱,甚至,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麽。
男孩望着女孩慌忙逃走的背影,看了一眼,右腕上,玉珮的变化,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玉珮乘载着,男孩很多很多世的记忆,有了这一块宝物,男孩不需要遗忘记忆,就可以踏入转世的生死轮迴。
转世便会遗失从前的记忆,是神给予人的恩赐,让人不必遭受前世今生的纷纷扰扰和爱恨情仇。
然而,男孩忍受着几生几世的苦楚和折磨,只为了记得最深爱的女子,只为了在每一次轮迴的生命中,可以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自己的爱人。
可惜,每一世,都有命中注定的缘分,男孩却执着得爱着同一个人、想着同一个人、念着同一个人。
男孩的癡情,举世无双,神亦深受感动,然而,男孩逆天而行举动,却也令神震怒不已。
于是,双方达成了协议。
每一世,男孩会在双目相视的剎那,认出自己今生今生的「命中注定」,男孩可以凭自己的意志,选择放弃或是接受,若是男孩放弃了缘分,作为抵抗命运的代价,玉珮会出现损毁的痕迹,还有殷红的血色。
还有,男孩放弃的「命中注定」,失去了缘分,会变得异常幸运且成就非凡,却终其一生,都必须活在孤单和寂寞之中,一辈子,无所归宿。
待到玉珮被鲜血染红之际,待到玉珮经不住命运反弹的力道的时候,男孩的记忆会悉数归零,他会遗忘全部,包括他最深爱的女子。
更甚者,他和那名女子,再无任何缘分,若是有,也不过是有缘无分。
牺牲了这么多,男孩却仍旧坚持着,坚持等着最深爱的女子。
等着和最深爱的女子再续前缘。
哪怕,他牺牲了几生几世的缘分;哪怕,冒着失去所有记忆的风险,他也要等到自己最深爱的女子。
倾尽所有,只求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