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在间纯白的房间,眼前的人,他的脑袋被绷带包得很厚,脸水肿的比西瓜还大,插满了管子,没有地方没被染上鲜血。他是我爷爷,让难以置信的事实。
前几天还会跟我下棋、喝茶、吃瓜子的爷爷...
他酗酒的样子都比现在的他好太多了
又或是他终于完成了心愿
周末,不同于常日的换上了长袖的咖啡色衬衫,换上与其他周末不同的正装
「小豪,準备出门啰」沧桑粗哑的声音从房间外头传了进来
我哼声回应了他,提起我的随身包走出房间门
一件海蓝色大外套,内有蓝白相间的衬衫,戴了顶泛黄的红柿色的鸭舌帽
「今天要见谁啊?」
「老萧儿,当年和我和我一起登上台湾,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吧」爷爷脸上的伤疤随着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后来他找到了一个管理员的工作,今年是他的八十岁大寿,在不去可能就没有了,以后」爷爷虽然尾句强调了以后,神色却比以往来的飞扬许多
「但你八十岁的时候,只有孙爷爷来找你」
「让别人见到你婆婆丢人,我们自己过就好了」他脸色变了个样
我也不感兴趣再多说什么
豔阳还未置顶,宽四台车子的巷子,有一半被影子覆盖着
我紧紧踩着爷爷的影子,但不一会儿又离开了我的脚
就这么随着爷爷紧凑的步伐,搭上了捷运,乘上了公车,又追着爷爷的脚步
爷爷停下了脚步,眼前是间被红色喜气覆盖的台式餐馆
「阿智...是你吗?」刚走进店里,一个比爷爷声音还要低沉沙哑的声音吸引了爷爷
「好久不见啦!小翔都变老翔啦!」爷爷喜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喜宴
爷爷的友人也释怀地笑了出来,很快就岔到了气
「你看起气色很好呢」老先生吸吐了口气,回了话
「毕竟天天没事干,只能去爬山啦」服务员引导我们到空着的座位
菜还没上桌,爷爷就去老先生的座位那聊了起来
饭菜来了,爷爷依然站在那
老先生给爷爷拿碗了饭,让晚一辈的给他让个位子
爷爷接下了饭,并婉拒了
依然继续聊得起劲
毕竟五十年光用一天都聊不完,更别说是一段吃饭的时间了
爷爷大概三个钟头,有两个钟头是站着吃饭的,我也开始渐渐无聊
刚开始跟我搭话的那些大我一辈的晚辈也没继续和我多聊,开始有的谈生意,有的国际局势
恐怕兴致未散的也就爷爷和老先生了
两人眼睛都像孩子似的,闪着光芒,大谈以前和后来的日子怎么过
「如果未来能再和你和阿勇去旅行就好了」老先生感叹地说着
「不旅行也能爬个好汉坡啊」
老先生摇头
「这双腿不能用了...」老先生说完便乾完了一杯酒,接着又倒上了一杯,也替爷爷倒满一杯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我敬你了啊,再也没有了,以后」他举起了杯
「这一次比冲去敌阵还肯定哈」爷爷和老先生灿烂的举了杯,相撞了
随着,我课业增加了,我和爷爷出远门的机会也愈来愈少,只是我想,这跟我的课业增加并没有关係
爷爷除了早上去爬山,也只剩在家练字和看报了
不过那也是在我婆婆并没有和他起争执的时候
「老爸,下个月我们回大陆好不好啊?」妈妈问了爷爷
但爷爷还没回,婆婆就急着打岔
「不准去!有我在就别想回去!」
「妈!你别这样!」
「好!好!好!带她去也丢脸!乾脆别去了!」说完便拿出放了段时间的高粱
二话不说,打开并用小酒杯重敲了下桌,喝了起来
爷爷以前就爱喝高粱,喝了也就说说几句怨婆婆的话
最近反倒是喝酒成了酗酒,随着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每次喝的量一直增加
「我是不肖子啊不肖子~我是个烂兄长啊烂兄长~妈妈死了我在哪?弟弟死了我哪了?我一死百了啊~」爷爷一如往常地喊着
「你这死老头能不能闭嘴!?」婆婆一如往常地拿了手边的东西往爷爷那边丢
我看了下,这次是扫把
「我被疯婆子纠缠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说完又喝完了一杯
这样的日常过几年也就当自然了
直到了出事的那天
一台小卡车无情地将他的脸部剠了过去
当时看着他,虽然看起来充满了伤、血、水肿
但神情非常安详
我不断地回想他曾经牵过我、背过我,他是多么疼孙子的一位爷爷
还有他是位多么好的一位朋友
上次我跟他说过甚么?
想不到
他遗憾着什么?
我犹豫了许久
「爷爷,我懂你为什么不断地强调以后了」我握住他冰冷又溼黏的手,比以前还来的大上许多
「我敬你,这次是最后一次能在你面前听到这句话,再也没有了,以后」
回想到了当时,这句话或许能做为一个结束就好了
直到了现在我才终于想到
在和爷爷最后的道别真的不够完整
老实说,我想他最后的遗憾不是不能继续陪着我们
而是无法给他生前在大陆上的家人,一个道歉
我站在爷爷的遗照前,举起了酒杯
「爷爷,我敬你」
喝下了呛辣的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