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舒静将信纸摺成一个爱心,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上,她深呼吸,然后吐气,脸蛋上微微的映着浪漫的粉红。
她的手微微的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勇气把信纸握在手里,甚至想把它交出去,大概是受到好友季羽安的鼓舞:「再不赶快告白,高三毕业后,以后你们就没机会了。」
她摇摇头,重新整理心情,希望自己能够振作,鼓起勇气,勇敢一回。
这时,教室里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离开教室,準备到操场上体育课。
元舒静环顾教室,教室只剩下她和右边正在收拾抽屉的白莫晨。
「那个……白莫晨。」
「怎样?」白莫晨侧着头整理着抽屉。
「这个给你。」她将爱心信纸胡乱丢在颜莫晨的桌上,然后快步冲出教室。
「欸!元舒静,没事不要在人桌上乱丢垃圾啊!」他喊着,但是无奈元舒静早已跑远。
白莫晨继续整理着抽屉,把抽屉整理的一叠废纸,还有刚刚那张爱心信纸全都丢进了回收箱,便去上课。
※
担任体育股长的白莫晨,整理好队伍,站在最前面带操,接着跑操场,同学纷纷落后,或慢跑或散步,元舒静也放慢脚步,成为了吊车尾。
「舒静,妳身体不舒服吗?」
经过体育老师身旁时,体育老师关心的问。
「没有没有。」元舒静连忙摇摇头,因为一直以来她和白莫晨都是跑最快的第一、二名,今天居然跑在最后面。
白莫晨向前狂奔,跑着跑着似乎不习惯,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更加快速的向前飞奔,不一会儿就倒追了元舒静。
「妳今天怎么?不想跑啊?」白莫晨跑在她右侧,泰然自若地问。
「不是……」元舒静觉得十分尴尬,臆测着他看过信纸后的千万种想法,或是回应,所以脸不自觉的又红又烫。
「元舒静妳有可能发烧了,脸很红。」他注视着她的脸,然后视线不自觉得飘到跑在前面的言乐瑄。
「我没事啦!你赶快跑。」她推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赶快离开。
言乐瑄听见后面两人的声音,回身一看,便减慢速度,等两人跑近。
「元舒静,既然妳没事,可以跑快一点吗?言乐瑄就在前面,是好哥们就帮个忙。」白莫晨小小声的说,想让元舒静离开,好製造和言乐瑄的独处机会。
元舒静心知肚明,她一直都知道白莫晨喜欢「班花」言乐瑄,便乖乖的加快速度,超越了言乐瑄,然后头也不回的奔跑着。
「好哥们」这三个字听起来格外的讽刺,她的心淌着血,像失去电力的遥控车,已经失去了动力,也许,这就是白莫晨给她的答案。
她漫不经心地跑着,就这么的拐到了脚,摔得「狗吃屎」,整个人瘫软的坐在地上,疼痛的她站不起来。
「喂……元舒静。」白莫晨大声喊着,从后面疾驰而来,一脸担心的望着她。「没事吧?」
元舒静抬起头来看着白莫晨,却因为烈日当空,只看到他的轮廓,看不清楚他担忧的神色。
「没事……」
言乐瑄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元舒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尴尬的给言乐瑄一个感激的微笑。
「真是,跑个步小心点,看来下次我再好好帮妳特训一下。」
白莫晨说完,就和言乐瑄肩并肩继续慢跑,两人互视,有说有笑,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元舒静,一个人走在操场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白莫晨,心里莫名的酸楚,一直以来,一起跑步的两个人只是过程,在终点,早已有一个她,正在等待着他,而元舒静只是一个配角,一个简单的陪伴。
元舒静看着手肘和膝盖上的挫伤,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
隔日早上,滂沱大雨,下了公车,元舒静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卷全开海报,呆愣的站在骑楼下。
她没有伞,往来的陌生同学个个撑着伞花,消失在她的视线,她却不好意思开口问一句:「可以一起撑吗?」
只是站在骑楼下,小腿就已全湿,手中的全开海报是今天上台报告的重要物品,如果湿透,今天的报告就算是毁于一旦了。
这时,一辆公车驶来,男同学缓缓下车,站在她的面前。
如同八点档般的洒狗血命运,那个男同学就是白、莫、晨!
「妳没带伞?」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啊!不能忘记带喔!」她试图用哥们的语气,化解尴尬。
「我的伞很小,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撑吧!」
我望着他,久久不能答应,我嚥了一下口水,说:「不用,谢谢……还是你帮我拿海报就好?」
「雨那么大,走到学校还要一段路,不一起撑,妳要当落汤鸡吗?」他没好气的说着。「妳不知道盐酥鸡不能淋雨吗?」
「蛤?」元舒静脸上堆满问号。
「元舒静念快一点不就是盐酥鸡吗?」说完,他自己捧场得哈哈大笑。
她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朝他的手臂挥了两拳。
但是因为这个玩笑话,成功缓解了气氛,他们才挤在小小的伞花下,肩并肩的朝学校走着,他们走着,肩膀还会不经意的摩擦着,这让元舒静有些害羞。
走了一段路,他们没有说话,只听的到雨滴落在地面细小的声音,一时之间,气氛降到了冰点。
「盐酥鸡。」他叫唤了一声,一边从口袋里掏东西。
「嗯?怎么了?你不要叫我盐酥鸡,这样好怪。」
「盐酥鸡怎么了?多好啊!至少很好吃。」他笑着,拿出一小条药膏。「等一下擦个药……妳的脚会留疤的。」
她诧异的接过药膏,内心非常感动,却不敢望向白莫晨。
「白莫晨……言乐瑄在前面。」她的手指着前面单独一人且没撑伞的言乐瑄。「她没有撑伞,你跟她撑吧!我没关係。」
「不行,刚刚说了妳不能淋雨。」
「难得机会欸!言乐瑄就在前面,你帮我拿海报就好。」元舒静交出海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重重的将白莫晨往前推,推离自己身边。
白莫晨露出不确定的表情,僵在原地,看着伞外正在微笑的元舒静。
「快去。」她用手势示意他快点跟上言乐瑄。
他微笑着,转身快步向前走,却没有想像中的开心,感觉心里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元舒静看着走远的两个背影,表情沉了下来,也许哭了,但是她却不知道,也无心知道,只是行尸走肉的淋着雨,朝学校迈步。
如果,他能够笑,能够幸福,那么她似乎也是幸福的,她把那条药膏紧紧握在手心。
才一走进教室,元舒静就看到教室里闹哄哄的,所有同学围在讲桌前。
「大新闻啊!大新闻啊!有人要跟白莫晨告白喔!」金昀拿着一张拆开的信纸。「上面写:白莫晨,我很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男同学一念完,台下的同学全都暧昧的尖叫,彼此交换着视线,互相猜测着究竟是谁写的。
「所以是谁写的信?」同学们纷纷询问。
「不知道,这是个谜啊!」金昀亮出信纸。「上面没有署名。」
这时,白莫晨和言乐瑄一起拎着早餐走进教室。
「说莫晨莫晨就到。」金昀把信纸递给白莫晨。
「这是?」
「你的情书啊!我在回收箱旁边捡到的,看来是个不敢告白的人写了之后想回收了。」
白莫晨细细端详的那张信纸,还有那熟悉的可爱字迹,眼神立刻朝元舒静那里望去。
元舒静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正射向自己,试图冷静的坐在位子上,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书包拿出铅笔盒,没想到双手不受控制,铅笔盒掉在地上,里面的原子笔洒落一地,她万万没想到那封信居然会出现在回收箱旁。
她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拾起一枝又一枝的原子笔,没想到在原子笔的旁边,居然出现一双运动鞋,抬头一看,白莫晨拿着信纸站在她面前。
「盐酥鸡,是妳写的吗?」他蹙着眉,低头望着她。
所有同学都惊呼连连,站在一旁耳语。
「不是,怎么可能会是我写的啊?」她习惯性的否定了。「除非我吃错药了。」
「真的不是妳写的吗?」他又再问了一次。
「不是。」她冷着声音,还戏谑的轻笑着。
「那是代笔的吗?」
「什么意思?」
「这种信纸只有妳才有,还有这些字,我不会认错的。」他看着她蛮不在意的表情,表情竟变得複杂了起来,时而蹙眉,时而苦笑。
「是代笔帮别人写的,是吧?」他替她归纳了一个答案,等待她的解答。
元舒静涩涩的苦笑,一时之间竟然语塞。
同学们闹哄哄的,看着元舒静不冷不热的表情,也看着言乐瑄一惯的的浅浅微笑,全都雾里看花。
「盐酥鸡,回答我,是代笔的?对吗?」白莫晨背对着所有同学,回头看着言乐瑄一眼,最后又不确定的睨着元舒静。
原谅她真的无法在全班同学面前回答出来,也无法欺骗白莫晨这是代笔的。
「舒静,班导找妳。」季羽安从门口进来,一把拉着元舒静离开教室。
「盐酥鸡,妳还没回答我……」白莫晨对着她的背影叫嚷着。
他失落的看着手里的信纸,有那么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
几天后,白莫晨用纸条约元舒静在操场的角落见面。
「盐酥鸡,告诉我,是不是代笔的?」他又问了一次,自从发生信纸告白事件后,他每天都问元舒静,得到的都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应。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元舒静被问得有些烦躁。
「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不是代笔的?」他执着着探求答案。
「听着,白莫晨。」
「蛤?」他屏气凝神,觉得终于要迎来解答。
「你是笨蛋。」
「元舒静,妳骂我?」他咬着唇,有点恼怒。
「你确实是笨蛋,我说的是事实。」
「白莫晨,赶快过来。」言乐瑄站在操场的另一头大喊,手上还拿着羽毛球拍。
「笨蛋快过去吧!」她强颜欢笑的说着。「不管信纸怎么样,你和言乐瑄都已经好好的,那就好了。」
元舒静转身,慢慢的踱步在操场上,白莫晨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悔恨着想说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元舒静……」他叫着她。
她只是停住步伐,没有回头。
「妳才是笨蛋。」白莫晨回身,快步走向言乐瑄。
元舒静故作坚强的继续走着,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白莫晨。」言乐瑄看着朝她走来的白莫晨,用力的挥手招呼。
白莫晨勉强堆出笑容。
「你眼眶怎么水水的?」言乐瑄盯着他的眼睛看。
「没事,刚刚风大,进去沙子了。」
※
时光匆匆,飞似的,就来到毕业典礼那天。
元舒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身为毕业生代表的白莫晨致词,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季羽安递了一张面纸给她,明白她心中的苦楚,自从上次和白莫晨在操场上互骂笨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讲过半句话。
一切就像做梦似的,转眼就凤凰花开,离开学校后,他们之间就像平行线,没有交会的理由,只能各自走着各自的人生,所以她哭了。
白莫晨致词到一半,看着拭泪的元舒静,竟然忘了讲稿,静静的看了她许久,靠着台上老师的提示,才继续致词。
毕业典礼结束,白莫晨手上拿着一束红色玫瑰花,在会场左右张望着,却始终找不到元舒静的身影。
「元舒静呢?」白莫晨赶紧抓着季羽安。
「她去等公车了。」季羽安看着他着急着脸庞,完全不解。「她等等就要跟家人去日本了。」
「日本?」
「是啊!爸爸出差调去日本,所以她要去日本读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他飞快的步出会场,朝公车站牌狂奔,远远的看到正要上车的元舒静。
「元舒静,等等。」他大声的叫了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却没有停下来,公车就这么开始加速驶离。
「元舒静……元舒静……」白莫晨在马路上狂奔,追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公车,直到公车拐了弯,完全消失在眼帘,他才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
公车上的元舒静倚靠着椅背,不管车上有多少人直勾勾的盯着她,她无法遏止悲伤的失声痛哭,这一刻,白莫晨在操场上说她是笨蛋的回忆,完整的在脑中重演着。
她好像真的很笨。
真的。
时光飞逝,即使过了十年,回到台湾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她还是会想起他的脸庞,还有欠揍却又怀念的低沉嗓音,但是,那都只能是回忆,她心知肚明,白莫晨的心里住着的人是言乐瑄,不是她。
元舒静站在骑楼下,翻找着包包,却怎么样也找不到摺叠雨伞,眼前的倾盆大雨,让她想到了白莫晨,要是他在身边,一定会说:「妳不知道盐酥鸡不能淋雨吗?」
那雨滴,一滴一滴,像是悲伤的旋律,滴进了她的心里,想着想着,她竟然淡淡的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一行行失足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