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

时间:2019-06-27 14:20:08 作者:来源网络
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

    阿婆独自待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背对着房门,坐在床尾边,全身微颤,用着比老鼠叫还小声的声音,在哭泣。家门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阿公的棺木刚运进家中临时布置的灵堂里。

    认识他俩的亲友都知道,他俩上辈子绝对互欠对方黄金千万两,除了身为主婚人的情况除外,他们无法容忍与对方相处在同一个空间,好比过年过节的团圆饭,男眷陪阿公,女眷陪阿婆。

    「为什么彼此感情那么差?还会结婚?还生了六个孩子。」妈妈问爸爸,爸爸只是浅浅一笑。

    「做儿子的,你一定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满意无声的回应。

    「我哪知道爸妈他们那个年代的事?妳那么好奇,自己去问爸妈。」爸爸四两拨千金,专注开车。

    不是这样的,虽然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我和阿公的小秘密。

    阿公是家族中有名的硬汉,年轻经历战争洗礼,在阿公身上有数颗突兀的硬肉球,那是一颗颗被岁月包覆的子弹。曾被一根如拇指般粗的竹桿贯穿脚掌,还打算默默吃案,最后被家中男丁,架着去医院处理伤口。第一次住进加护病房,就让全院医护人员都认识。阿公全身布满管子(麻醉的情况下),当麻药退后,他老人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身的外来物全拔光(包含气切管)。

    阿公每2~3天会骑着他的骨董摩托车出门,回家都会带一盒明治杏仁球巧克力,家中的小萝蔔头众多,阿公会尽量公平均分,但会刻意先藏1~2颗起来。当其他小萝蔔鸟兽散后,阿公会不刻意的问我「妳阿婆最近吃得好?睡得好吗?」「妳阿婆最近都在做什么?」「天气冷了,妳阿婆有穿足够的衣服吗?」「要下雨了,快回家陪妳阿婆」等生活琐事(阿公跟阿北住,阿婆则住我家,但我们两家是连栋的透天,就在隔壁)直到阿公病重,忘记了一切。

    阿婆是家族中好脾气的大家长(除了遇到阿公时除外),什么都好,什么都不计较,默默承受家中所有人的任性,成为家中所有人的后盾。虽然阿婆一见到阿公会吵到快打起来,但从来没有在私底下,说过阿公一句不满的话,就算晚辈在她面前抱怨,她也只是微笑。见到我拿着巧克力球,一定会不刻意的问我一句「妳阿公回来了?」。阿婆极度害怕雷声,据说年轻时曾有一道闪电伴随巨响,差一点就打中在田里工作的阿婆。所以每当下雷雨时,阿婆会摀住耳朵,紧闭双眼,眼角泛泪,全身发抖躲进全暗的房间,直到雷声停止。

    唯一例外的一次,在那个没有打雷的夜晚,阿婆独自躲在全暗的房间里哭泣,为了阿公。而我背靠着夹板的薄墙,坐在房门外,将自己悲伤化为无声,静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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