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我们走在灯火璀璨的步行街上。街道肩摩毂击,我们被淹没在人海中。浪潮差点把我们冲散,幸好,我们一路十指紧扣,让我不会在人潮中迷失方向。我们走出了最拥挤的街道,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随着脚步闪烁着,反射着四周的街灯。
换作以前,我们从来也不敢在街上牵手,也不敢有一些过于亲密的举动,更不曾将对戒戴在手上,只敢把它当成项链,藏在领口下……
高中时,我在新生入学典礼上看见了他,他是新生代表。那天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一年间,我经常偷偷的看他,看他打篮球,看他在图书馆温习看书,还会把他借过的书都借回去看。每次只要看到他,我的心情就会变好,做任何事情都变得非常有动力。
高中第二年,有一位聼説是校花之一的学妹向我告白:“学长,我喜欢你!” 説着便用双手把一封粉红色的信交给我,我没有接。我直接了当地拒绝,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女生。” 话语一出,她脸上原有的害羞和紧张瞬间消失。脸色铁青,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冷哼道:“哼,死同性恋。” 説完转身离开,还把刚才想交给我的信撕成碎片,一扬手,粉红色的碎纸就像樱花瓣般飘落。这个看似梦幻的结束却是我接下来噩梦般的生活的开始……
周末过后,我就像平常一样上学,低头看着手机,戴着耳机,听着耳机裏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诉説着爱而不得的悲伤情歌。虽然音乐把我与外界的声音隔开,但我仍然感觉到四周异常的气氛,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看见周围有些人用看到异物,厌恶的眼神看着我;有些人在与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抬头再看,有人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将视綫重新放回手机屏幕上,加快脚步,试图对其装作视而不见。我以爲这只是暂时的……可是,我想错了。
第二天,我回到教室,走到座位上,抬眼就看见深木色的桌面被人用马克笔写满了“死同性恋”,“变态”,“去死”等字眼。我默默的擦掉那些字……我不敢告诉老师,更不敢告诉父母。我害怕见到父母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厌恶和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那些人变本加厉:把我困在洗手间;把我的功课撕烂;放学时把我拉到后门暗角一边駡我嘲笑我,还一边拳打脚踢……我不能反抗,因爲如果我反抗,他们就会告诉老师,这样的话,我父母也会知道我是同性恋。
有一天,我走到天台,想着,我只要跳下去,这一切就能结束。就在我将要跨出去时,有人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他。他説:“别想不开,同性恋没有错啊。” 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说:“没事,我只是看看风景。” 説完,抽出被拉着的手,转身离开。我没有那麽想不开了,心裏的结也没那麽紧了。
即使这样,我还是也忍受不了每天被人欺凌,向父母提出要出国读书。当然,我隐瞒了被欺凌的事实。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真心的朋友,更不曾跟别人提及过我的性取向,我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流言蜚语。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大学毕业后,回国找了一份还过得去的公作。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看着身边的同事结婚,生孩子。还被父母催促要快点找个女生把婚结了,给他们生一个孙子。我每次都推托他们説工作繁忙,用没时间敷衍他们。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説清楚,但我每次开口时,我都不忍心看到他们失望的表情……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遇见他。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记得我。他问我这些年去哪了,我说我出国了。他跟我説当年他从老师那裏得知我退学了的时候,他很后悔。我问:“爲什麽?”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确实是第一眼见到你,就三魂去了七魄,从此再也忘不了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接着説:“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没跟你説,知道你退学时以爲在也不能见到你了。没想到,我还能遇见你。”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的像决堤一样……
那天之后,我不再独自一人。
我看见父母,我笑着叫他们,可是他们并没有和平常一样,笑着叫我的名字,笑着跟我嘘寒问暖。他们冷眼看着我,眼裏充满着厌恶和失望……瞬间,我的身体好像被无数只从黑暗伸出来的手扯进无尽的黑暗裏,我不断挣扎,却徒劳无功。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嘴,鄙视着我,嘲笑着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幸好,这只是一个梦。我满身是汗,卷缩身体,抱住双腿,喘着气,睡着的他被我的动静吵醒,问:“怎麽了,没事吧?” 我把刚才噩梦的内容告诉他。他伸手抱住了我,手顺着我的背,在我耳边低声对我说:“别怕,不要多想,你爸妈应该不是那麽封建的人。更何况,现今有这麽多国家都有人在不断争取同性平权,我相信同性婚姻在不久后也会得到世俗的认同。” 顺了顺我的头髮,接着説:“放心,有我在呢。” 接着睡,一夜无梦。
虽然,我没有先前那麽害怕被别人知道我是同性恋,但是我还是不敢告诉父母。我真的不想看见他们厌恶和失望的眼神。
不久后,我带了他回父母家吃饭,跟他们説这只是一个许久不见的同学。一顿饭非常和谐,母亲和平常一样唠叨我,叫我快点结婚,父亲却没有附和……饭后父亲把我叫到房间:“他不只是同学吧” 我笑説:“爸,别开玩笑了,真的只是同学。” 父亲接着説:“其实我们并不在意你是同性恋,你妈催你结婚是怕你以后没人照顾而已。” 我非常愕然,问:“你们真的不在意?” 父亲回答我:“我们看的出来,他对你很好。更何况,同性恋也不是罪。” 我心裏的绳结慢慢的鬆开,就像小时候,父亲帮我解开鞋带一样。
在教堂裏,我聼到父母的祝福,我们爲对方戴上对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