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无论鬼魂状态有多自由,死去,终究是死去了。不会再长大、也不被期待可能拥有的人生。
这几日,昭安依旧在刘孟远的家四处徘徊。
「旅行总要有驻脚的时候,妳想要在这儿停留吗?」
开学在即,刘孟远的生活也忙碌了起来,这几日还跟朋友出去吃喝了一趟,肚子鼓鼓的回来。
「不,我该走了。」
不知为何,也许是恢复了部分记忆的缘故,她多了些莫名的直觉。比方说,她想再多待一阵子。
不行,这样是不行的。
昭安摇了摇头,她不能固定在一个活人身旁太久,这会影响到对方的气运。
「嘿!」刘孟远的手在昭安面前挥了几下:「妳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若继续滞留,会给你招来不幸。」昭安看着刘孟远略显瘦削的清俊面容,淡淡道。
「喔,那个阿。」刘孟远闻言笑了:「我有护身符阿,不用担心。妳若喜欢这儿,就多待几天也没有关係。来,出去散散步吧。」
时值八月末尾,阳光炽烈的彷彿能灼烧肌肤,刘孟远挑着骑楼走,还是走到满头大汗,想起昭安总是乾净清爽的模样,莫名感到些许不平衡。
就在此时,昭安突然开口了,接续的是还在屋内时的话题:「如果我一直待下去呢?十年、二十年,一年一年的待下去?」
「唔,那样的话,妳就会看着我一点一点变成老头子了。」刘孟远神态苦恼,最终还是付之一笑:「不过,那也没关係,反正这个家几乎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而已,根本不怕多只鬼。再说,一直旅行的话,不就等同于流浪吗?就把这儿当成妳的栖身之所也无妨。」
「……你太善良了。」昭安轻声说:「就跟昭幸一样,然而,太过善良的人,一点也不好。」
「啥?难道妳喜欢坏人?」刘孟远不解,伸手在颈项间摸了几下,掏出了一个温润的淡白色玉珮:「这是我曾祖母传下来的护身符,从小到大,帮助了我很多,所以妳不用担心对我造成影响的,嗯?昭安?妳有在听吗?」
少女的白色连衣裙无风自动,她苍白的面孔开始渗血,一如最初惊现的狰狞姿态,刘孟远甚至还能隐约感知到血液滴落地面的声音。
而后,昭安哑着嗓子说:「这是昭幸的玉珮。」
09
「你听的到吗?孟远?」
属于昭安的声线在耳边持续迴荡着,她非常有耐心,坚持的唤着他。
昏昏沉沉,刘孟远唔了声,意识依旧相当模糊。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阿!他想起来了,就在知道他的护身符是昭幸之物的下一秒,一辆失控的车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撞了过来,千钧一髮之际,昭安发出了光芒……
「太好了,你没有事。」昭安听起来相当欢喜:「那,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双生姊妹,她们感情很好。她们的母亲很早就逝去了,只有一个酗酒的、会对她们施暴的父亲。妹妹是一个相当温柔的女孩子,身体也不太好,容易生病,所以姊姊总是努力保护她,即使被父亲……」
昭安的声音停顿了下,才继续说下去:「她们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妹妹也有了喜欢的人。」
在某个深夜,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奋力抵抗父亲。
「你疯了,连昭幸也要下手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满是酒味的咆哮:「你们是我的女儿,就该是我的!通通是我的!呃!」
昭安颤抖着放下手,看着被手边硬物敲昏的父亲,像是一摊烂泥般委顿在地上。
怀中是因为惊吓而不断落泪的妹妹,她胸前的衣料慢慢浸湿了一片,然而,她却逐渐冷静,捧起妹妹的头。
「昭幸,妳不是说过,那个人要搬家了吗?他还问过妳对吧?」
「呜呜……姊姊。」昭幸啜泣着点头。
「那样的话,妳就一起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那姊姊呢?」
昭幸疑惑地抬头,她漂亮的眼睛哭的红肿,看上去水汪汪的,昭安忍不住温柔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妳先走,我得整理下东西,随后就会跟上。」
「可是、要走就一起走,我也帮忙整理!」
「不用,妳得先过去给他答案才行。」昭安果断地拒绝。
送走了妹妹,昭安走到了家里的仓库,拿起了一瓶农药。又去厨房,挑了最利的刀子,这才走到父亲面前,安静地看着这个发福臃肿的男人。
在接近中午的时刻,男人甦醒了,似乎想起了发生的事情,愤怒的一手摀着头,脚步重重的踏地,走到她面前,就是一巴掌。
「妳这个废物婊子!竟然对老子动手,活腻了吗?」
这一掌打的很重,昭安嘴角立刻渗出了鲜血,耳朵轰鸣,她却扯唇一笑:「是挺腻的,你有做什么能当我老子的事情吗?你,才是废物!」
这话明显刺激了男人,只见男人目露凶光,眼睛已经扫到一旁的刀子,他顺手拿了起来,对着昭安挥舞着:「妳找死!」。
昭安却是笑得更加愉悦,还指着自己的胸口:「来阿,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男人红了眼,愤怒的持刀刺了过去。
尖刀入体,却并未带来太多疼痛,或许是因为体内原本便翻搅着巨大的痛楚的关係,昭安带着笑,用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让尖刀刺得更深入。
「妳!」男人终于冷静,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虽然可以杀了你,可是,昭幸可能会回来一起担罪……所以,乾脆让你杀了我,只要你是一个杀人犯,你又能作什么呢?」
在听到男人甦醒的声音时,她咽下了毒药,就等着让男人主动下手,反正这人恶名昭彰,所有的人都会作实他的罪恶。
「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妳要怪,就怪昭幸吧!谁叫她不听话!」男人语无伦次的说着,粗壮的手臂跟着颤抖,而昭安的意识已经迅速的模糊。
在最后,她彷彿又见到了昭幸,她最珍爱的妹妹。
怪昭幸?这样的话也只有这家伙说得出口了,只懂得责备他人、怨天尤人的人阿……可是,她还不放心。
昭幸她能够一切顺利吗?会不会遇上其他危险呢?
她想要找到昭幸。
不知多少年过去,过往的人早已白了头髮,含笑而逝,只有她还是最初的模样,年轻而稚嫩。
她再也寻找不到昭幸,甚至遗落了最初的记忆。
「我最后的心愿,就是见到昭幸的幸福。可是世界太大了,我找不到她……原来我是为了这个,才徘徊了这么久,久到忘记最初的目的。」昭安的声音相当的温柔,褪去了平素的活泼,只剩下一片安宁。
所以,妳已经得偿所愿,要离开了吗?
刘孟远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含糊的低吟。
「有那么一度,我曾有过荒唐的念头。所幸,是这样的收尾,谢谢你,孟远。」
10
循着线索,刘孟远捧着鲜花,来到了一处墓碑。
大约是因为昭安相助的缘故,车祸现场虽然严重,他却只有骨折,并未受什么内伤,就是休养的有些久,整整三个多月才复原。
这里是他们家族的墓园,据说,曾祖母坚持要让她的姊姊葬在此处,成为他们家的一员。
抚着冰凉的石碑,刘孟远低低说:「原来,妳的过去就在这里,根本不用上山下海的找寻。」
深吸了口气,刘孟远慢慢说着:「其实,我也有过所谓的荒唐念头。」用手指描绘着昭安的名字,刘孟远最终还是放下了花朵。
「谢谢妳,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度见到妳。」
***
最近有点怠惰,所以就拿一些之前存的一些档案想说写写看。
这篇只有给一句话:一个认为自己是自杀的少女魂魄,偶然遇到一个看的到自己的少年。
完全是顺着直觉写的XD 难得一天可以打出七千多字,果然偶尔这样随性地写些小故事还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