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青春,最疯狂的样子

时间:2019-06-11 21:03:19 作者:来源网络
狂飙青春,最疯狂的样子

你的记忆中有多少张俊秀的脸庞。不曾褪去。

曾教你心碎的、痴狂的、悔恨的、错失的,甚至忆起时眼眶湿湿的。你有,我有,嘎嘎也有。

都多少年了。总在跨年倒数计时中,才想起十秒后,生日就过去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嘎嘎猛然想起,数完就三十三岁了。跟他吧。拿出今早合给她的戒指,她戴上,不后悔,跟他过一生。不拗了。不等了。不找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出生的人,幸抑或不幸呢。有人说,趁着倒数计时,脚踏两条船,一口气、理直气壮的许好两个愿望,新年愿望与生日愿望。太幸运了。

嘎嘎是这天生的。隔天元旦放假,大家彻夜狂欢,没人在意,更不会记得,所以从来没有礼物,嘎嘎认为自己不够幸福。

写日记,带嘎嘎走进幻境,霎那间所有的挫折灰飞烟灭,是卑微少女的最佳安慰剂。那就写日记吧。开头是这样,「dear   diary,我要快快长大,逃离这个家。」

十四岁。身材矮小、自卑、寡言、没有同伴。乾扁的嘎嘎在青春起点已经输给同龄的女孩,她习惯低头皱眉,小媳妇,第一个绰号。

厄运接踵而来是嘎嘎青春期的写照。成长过程中,父亲长期严重缺席,随着各期工程奔波,吉普赛似的流浪,不带上妻小。母亲张罗生活已显得吃力,她靠点滴的苦读,渴望金榜题名,脱离困境。

十三岁那年,父亲因为违反票据法骤然入狱,关在花莲,两年,一走了之。家里的财产接连法拍,嘎嘎依稀记得,那天放学,自己的东西被丢在楼下一隅,邻居窃窃私语,惊恐的画面映入眼帘,她喃喃道,「父亲没了,家也没了。」但,母亲的面子还在,不肯向人乞怜,连娘家都不知道。他们连夜搬进地下室,如同漆黑潮湿的矿坑。家庭崩解,蒙上极度丑陋的灰与黑,世界彷彿是灰的,心情灰的,日子也是。缺少经济支柱的家,无止尽的一穷二白。班费、学杂费、簿本费、毕旅费步步催逼,令她喘不过气。嘎嘎不敢希冀一丝亲情,只能乞求温饱,眼前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此不堪一击,随时可能坍塌,外加冷言嘲笑、饥饿寒冷围绕。

家境严峻,所有资源只够投资在哥哥身上,即使他又懒又笨,母亲还是盲目地栽培这个阿斗,就像供着一尊菩萨。对于嘎嘎的需求,充耳不闻。剪个头髮五十块,门都没有,母亲一刀裁出参差的清汤挂麵,摧毁自尊无颜见人。嘎嘎哪敢添乱开口讨零用钱。七百多个等待父亲出狱的日子,无数次在赤贫中翻腾,嗫嚅的带着苦恼奋斗,那么地积极,想赢来侧目与敬意。

餐桌永远只有两道菜,煎吴郭鱼、炒高丽菜。吃饭速度远不及恶狠狠的哥哥,捞到的尽是汤汤水水,一餐下来吃的不是鱼头、高丽菜梗,就是白饭,母亲视而不见,不会合理的将好菜好肉放到嘎嘎碗里,餐餐上演肉搏战,边咬边恨「臭哥哥,吃胖点去死。」「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喜欢的那块肉,是该被养肥的肉。他是家里的太上皇。」嘎嘎养成饥不择食的吃相,有东西吃就好,遑论味道与形状,囫囵吞下。这种恶习持续着,只要她在就没有厨余,她又多了一个绰号厨余桶。出身与家庭给了她与生俱来的耻辱,极度不雅的外号,带她直奔谷底,不,下面还有五十尺厚的垃圾掩埋场,层层覆盖。默祷。

窝居在地下室不见天日,吃得多动得少,升上国三,嘎嘎焕然一新。抽高八公分、胸部隆起,嫣红的双颊配上深邃的双眼皮,转大人转得快又好,足以与美少女争辉。男孩尖叫︰「哇,这是哪班的女生。」   肉嘟嘟的脸颊还留着婴儿肥的稚嫩,配上白嫩的皮肤,第三个第四个绰号接踵而来,小白,狠一点的人叫她小白猪。梦想有了起点。嘎嘎爱笑了,不是因为遇到喜欢的人,而是男生爱跟她搭讪。纸条、情书与巧克力,春意像涟漪般扩散,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这梦虽然不够美,男主角不太帅,却异常清晰。原来自己值得被关注。

「dear   diary,今年我要好好读书,考上北一女。教育的力量庞大无比,足以翻转我的世界。」国三,独一的愿望。听说北一女的热食部选择多样,嘎嘎想看看,热腾腾的合作社长得怎么样,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生来是读书的料,哥哥绝对不是,她比哥哥强十倍,她要父母知道这十几年来不疼她,大错特错,女儿也可光宗耀祖,让父母在亲族面前炫耀一番︰我女儿读的可是北一女。

两点一线,家里、学校;参考书、晚自习、模拟考外加睡眠不足。这年,分秒必争。

「dear   diary,理想指日可待,我快要逃离这里了。」

盛夏一片虫鸣,回学校拿成绩,嘎嘎哭了,走过青绿的校园,有人啜泣有人欢笑。「天啊,就差一分。」掉到师大附中,男女合校,整个暑假,嘎嘎在郁闷中度过,制服从绿色漂成纯白。

「dear   diary,我要好好读书,洗去高中联考的耻辱。」师大附中校风开放,嘎嘎想读女校单纯点,高中三年扎实地经营同性情谊,找几个莫逆之交,「dear   diary,看来事与愿违了。」

嘎嘎早起半小时赶车。有位子坐就睡觉,没位子就背英文单字,虽然三年后考大学,但嘎嘎想早点起跑,不能再大意失荆州了。放寒假前,嘎嘎注意到有个男孩晚她三站上车,同校同年级,三站的距离表示他们不是同一所国中的。嘎嘎瞥见他的学号,男孩也知道她的学号,只是早了几个月,还打听到她的名字。金子放在哪里都有光芒,不会被埋没。

高二分组两人同班,久了,男孩放胆,借笔记、问功课。他的名字中间有个起,起始、起头。他的身上瀰漫幸福的味道,在他的照拂下,她也灿亮了。可是,分心也是失败的开端,嘎嘎的考卷红字居多,惨不忍睹。

起的家庭气氛温馨和平古板考究,哥哥大他七岁,在台中读中国医药学院医学系四年级,家里只剩起一个孩子,父母全心栽培。早熟的他,不随意与人起冲突,早已打定不走哥哥的老路学医,默默的与父母拉锯。突然间,嘎嘎觉得自己根本没人管,父母不理会她大学要读甚么,甚至不读也没关係。他们还是老观念,常挂在嘴边叨唸,「女儿迟早都要嫁人,怎么栽培都是赔本的生意,省点心也好。」她找不到与父母争闹的事,孤零零地晾在一旁,如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起喜欢谈生活琐事,嘎嘎也开心地活了一遍︰睡前一杯牛奶、晚餐一定有滷排骨煎蛋、制服内衣裤都烫过、零用钱自己拿、每晚家教陪读、过年都会出国玩。起的身上有嘎嘎梦寐以求的东西:家人满满的爱汇聚成幸福,而她的父母给不起。嘎嘎能讲的,不外这些︰老是啃鱼头、没有零用钱、爸爸不关心、妈妈很偏心、哥哥很讨厌;有些她不敢讲︰父亲经常失业、全家挤在十二坪大的地下室、还好你没有像我一样的家庭。看着嘎嘎的侧脸,睫毛沾着泪珠,他第一次发现,哭泣也会发光,濡湿的眼角,令人眩目的泪光。

隐约得知嘎嘎的家庭困境,见面时,起总是递上一颗水煮蛋,带着温度,暖她的手心,久了成为彼此的默契。交谈交心也交织命运。「或许是太年轻遇到,才会笃实的认定,不容易变心。」起是这样的简单,喜欢了就坦蕩的走下去。不只家庭,他们也聊课业︰化学元素表、排列组合、徐志摩的诗、尼采的名句,「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他们都爱读。

嘎嘎的少女扉页有了起。「dear   diary,比喜欢多一点的感觉,却还没跨进爱情的界线。」两颗恆星绕着唯一的重心,共度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十六七岁。

起许诺,「三十岁,如果我们都单身,就结婚。」有首歌这么唱着,「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作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相知相遇多不容易,嘎嘎里面踏实,有种超越人所能理解的平安,保卫她的心怀意念。

多年后,有人对这个许诺嗤之以鼻,高中同学小葵说,「很多人老用哥儿们的名义,对有点动心的人说类似的话,老梗,一个备胎的承诺,没有太大的意义,孬种的心态。这种老掉牙的承诺也敢讲。」但嘎嘎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傻傻的信,且深信不疑十几年。她回应起,「哈哈哈,三十岁再和你顺理成章的定下来。我要大胆的四处探索。」

起的长相不特出,方脸,眼皮一单一双,五官平凡,只是紧紧的聚在一起,蕩漾出温暖,气质羞涩,无害。他的物理很强,大小考都有九十分,嘎嘎拿出做错的题目,他耐心解题、讲公式。往后嘎嘎遇到的男生,都以起为标準,逐一评比︰温和、脸型、鼻子、气质。

「dear   diary,起是衡量未来男友的标準。He   is   the   yardstick   for   measuring   all   the   future     boyfriends.」

十七岁的仲夏迎来惆怅的秋。高二几次大考,嘎嘎在班上的成绩远远落在后段。国中只要努力起码前五名,但是高中不一样,科目多内容也多,科科都读,科科没把握。嘎嘎想到物理就崩溃,起的解题很及时,无奈大小考仍旧破不了六十大关,期末肯定补考。想跟家里拿钱补物理,简直是异想天开。定意考台大,嘎嘎非得转文组不可,起码靠着死背强记就能打趴一堆人。她在高二上学期末申请转组。「dear   diary,不会再跟起同班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同班级不同课表,放学等不到,上学也不一定遇到。他们靠着一个诺言微弱地牵挂彼此。

高三,嘎嘎没有在公车上见过起。原来,退休的父亲每天接送,让起多睡一点。每个考生焚膏继晷,许多事情放一边。

「dear   diary,好好读书,考上台大外文。」十个月,在莘莘学子振笔疾读中悄然流逝。嘎嘎如愿考上第一志愿台大外文系;榜单上的起:中央电机,他跟父母抗争成功了。只是他们得长久分离。曾经,她羡慕他的挺好,起的一切都挺好,这个挺好马上要去另一个地方开始人生,两个相反的方向。

家里不支持嘎嘎继续升学,她四处奔波打工,从七月中旬到十月,攒了十几万元。男生上成功岭,开学已近中秋。嘎嘎心想,「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个话了,千言万语筑成一道万里长城。」掰开手指一算,「整整二十二个月。」

风雨故人来。圣诞节,起出现在眼前,老规矩,将水煮蛋放在嘎嘎的手心。下一刻,哽咽起来,「我妈胰脏癌,在加护病房,只剩三个月。」

起哭了一夜,嘎嘎不停递上纸巾,面对无助的孩子,嘎嘎不好意思谈自己了。长久以来,她与起的关係不平衡,他说得多,她听得多。她慷慨得多,他谨慎得多。嘎嘎低着头也想说,「我妈刚得乳癌,左乳房切除,还在医院,我何尝不需要安慰。」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说,只是她的母亲活下来了,只是起幸福的家有了缺口。

几个月后,他失去至亲。那阵子,嘎嘎是他取暖的对象。她尽所能的善待同行的人,即使不再相见,也不会有太多的想念与遗憾。

「dear   diary,年少的爱恋会有终点吗?...光阴会老去,共度的岁月却未曾欺骗我们。青青子衿才是人生最好的时光。」

起的大学生活不精彩,常在恶水中挣扎,嘎嘎是唯一的浮板。耗不起年华,爱也无能。他为了存活而爱恋,最终会因为自私而寻找自由。嘎嘎想寻找另外的慰藉,因为与起相恋太沉重。她需要安慰时,他不在,她想要的,他给不了。甚么关係都没关係了。不如放生去寻找安顿之处。

嘎嘎翻页又写,「这一切都会失去,不如挨着这道 不能爱 的门槛,以免失去的那天痛彻心扉,彼此的精彩,不要干涉,....保持好距离,祝福,目送离去,.....距离是刀,太近伤人,太远也是,一种是伤害一种是伤心。......再见,再见,也许永远不见。」

心头空空的,嘎嘎自问,「十六岁的那个诺言还算数吗?」

然而,起从未放手,写信、打电话,放假自动出现。

「dear   diary,我要好好休息,痛快的玩。」

二十岁,人生重要的关口。母亲恢复健康。嘎嘎在联谊中认识台大牙医系的承与昕。承重考一年才上榜,比嘎嘎长一岁;昕是建中的高材生,家族不是医生就是教授,天之骄子,系上的榜首。

嘎嘎深深吸引同龄的男孩。承,其中之一,挑女友专注选这种。肤白、善良、内向、眼睛有神。

只要没课,承就刻意在嘎嘎眼前闲晃,有时带上昕,三人行比较不尴尬。承的皮肤黝黑,浓眉、丹凤眼,乍看贼头鼠眼,不讨喜,身高一米六出头,嘎嘎一手就可以搂住他的肩膀,不用多想,只能当普通朋友。

昕不一样,智商高、有才华,脾气臭、毛病多、猜不透。嘎嘎喜欢经典,晴爽的昕。嘎嘎全心期待迸发出许多的美好可能。

没有祖辈的累积财富、富二代共有的历史背景,承知道在这场较劲中会输得很惨,已然猜透嘎嘎的心思,只是不肯承认更不肯放弃,因为承暗忖,只要在身旁一路帮扶,等久了,嘎嘎就是他的。

承,行走在校园,默默的隐者。心在谁身上,谁就是唯一。大二,承紧紧的追捧嘎嘎,仅止于精神交流,没有实质性进展。承的话很多。

「可爱的小白猪傻傻的很带劲。」

「笔记都没抄好,帮你。」

「你知道大学三不娶吗,学姊不娶,学妹不娶,同学不娶。」

「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你现在大二,人见人爱。」

「明天回屏东看爸妈,周一回来。」

「体育课不要翘掉,期中考要準时到,会死当。」

承也有很浪漫的一面,「小白猪,你看,夜空中每一抹烟火,没有消失,只是变成银河中永存的微光。」

「明天的中餐帮妳买。少兼点家教,不够的我借你。」

嘎嘎生日前一天,承做了一纸书籤,右下角写上︰你是唯一,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吓走爱情鸟。嘎嘎只想云淡风轻,承渴望深刻一回,两条平行的线,不论多靠近,终究没交点。承过度卖力的付出,逼得她奔向风度清雅的昕全盘托出,「你和承,我同一天认识,可是...我我我比较喜欢你,」颤抖的补上一句,「我们在一起,好吗?」第一次且唯一的告白,换来昕冷淡的回应,「我其实有点讨厌胖脸的女生。何况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先考国考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嘎嘎面红耳赤,「这么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你干嘛老是出现在我面前。好,...谢谢你,谢谢...你的讨厌。」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这句话太假。天分有限的女生才会主动追男生,经过大肆渲染,成为人人口中的贱货,那点想恋爱的初心被疯狂的流言扼杀,一传十,十传百,校园也有如此骯髒的一面。只能说,爱情这东西对男人太好,对女人太太太不公平。

人心深似海。两个告白,心思各异,流言蜚语。嘎嘎有了第五个绰号,garbage。

承气恼的躲回老家,不顾期末考,嘎嘎考完连夜跌跌撞撞下屏东。火车上,难平忐忑的心情,只知前面布满荆棘,远望窗外明月清风作伴,顿时清爽,增强嘎嘎的挠度,如何修补、道歉、和好。晃蕩七个小时,找到人。承躲在舞厅,音乐嘈杂,不须言语,毫不栈恋,不听原委,藉由混沌的气压切断、自暴自弃、坚强的沉默。换上特有的苍白,承失去哭的冲动,指着自己的心脏吶喊,「你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欠我这里的,怎么还。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

「不然我做你唯一的妹妹。」嘎嘎顿时梗塞住。谁能救赎谁呢?撕裂的情谊,怎能完好如初呢?

没有承的校园生活,嘎嘎在几个月的混乱中找到走下去的系统。

有人受伤,有人退出,有人逃避。嘎嘎没有再见到承,不联络昕。

恋爱守则第一条,「dear   diary,宁愿狠狠的错过,也不愿明明的被羞辱。你真傻,自己挖坑自己跳,死路一条。」

燠热的暑假,嘎嘎剪了短髮,在游泳池当救生员,认识台大数学系的学长,转。

打工的第三天,嘎嘎仍像无头苍蝇摸不到头绪,出事了。拿救生圈时,为了闪避转,右眼刮到铁片,鲜血直流,转紧急带嘎嘎去台大医院急诊,缝了七针,愧疚的搪塞,「你的眼睛不大,称不上美女,但看人时那真挚的眼神,发出电波会电人。」嘎嘎生气推开转说,「滚,好吗,我都破相了,你这纯天然扫把星害的。」从此眼尾带着疤,脸上有了缺点。那阵子转霸道唠叨的守着,不让下水,要她岸上乾坐,直到拆线。转罩着嘎嘎,虚无的梦境,就像热水融化三合一咖啡,香醇令人回味。一口喝下又有蕩气迴肠的转折。

只要面对太阳,就可以将阴影与黑暗抛在身后。嘎嘎淡忘承与昕遗留的苦与羞。

两个月天天泡在水中,晒得又黑又瘦,天南地北,互相支援。阳光洒下一片刺眼的亮丽,乍看之下,龙兄虎弟。两人边吃便当边弓着背躲太阳,嘎嘎把心事说给转,他慨然当起大哥,撑起大伞护卫。转的眼中透露着梦想,大言不惭的说,「我要站在世界的中心,成为世界的中心。做强者。我的未来等着我。」嘎嘎说,「你是强者,那我就是弱者,我要赖着你一辈子,养我。」

泳池处处有彩虹,带着油渍的水堆、背对阳光朝空中洒水。总之,这个夏天彩虹无所不在,沉醉又过瘾。

转,在嘎嘎的心中烙下深刻的印子,像一阵风,粗暴的破解又重构她的世界。完美二字,因转的存在而多彩。细看转,很难不动心:正统帅哥,眼够大眉够浓身材也够高,重点是当过辩论社的社长,说话有内涵有层次有条理。家中几代的男人都修习小提琴,爱乐的心很天真浪漫。

只是身旁围着美女,难免误了课业,大三那年,选修课必修课都翘掉。升大四的暑假被双二一退学,那段日子,苦闷的转蹲在桃园老家準备重考,所有的女生都退散。

独有嘎嘎,每个月两次固定陪读。读累了,转拿起小提琴,韦瓦弟的四季、萨拉萨泰的流浪者之歌,细长的手指拨动琴弦,也撩拨嘎嘎的心;或者开家里的新车--Saturn出去夜游兜两圈,这车很高级,会主动帮人繫好安全带。和转在一起,处处惊喜、事事浪漫。他是个顽皮的孩子,拉着她做伏地挺身、跳绳、下围棋、吃刨冰。

一回,嘎嘎皱眉解数学,转凑着头近看说,「你不会喜欢我吧,」嘎嘎的一点小祕密被看穿,情急捶了转的右臂脱口,「臭三八谁喜欢你,你是我大哥。」转也回敬,「最好是这样,不要爱上我喔。」便草草结束尴尬的对话。嘎嘎懊恼,仓促回话将两人的关係锁死在兄妹上,心情如同陨石般坠落。

等不到爱的人,就藏在最深处,退一步做回朋友,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朋友。「dear   diary,我要一直在他身边,不作爱人,只做兄妹,我不会停止爱他。他是唯一。秘密,就让它留在时光中,珍惜每天,累积成永恆。」

转喜欢政治,经过死缠蛮搅才说服父母。他重考如愿考上政大政治系。为了梦想,多远的地方都去过。转在学术领域是个执着的人,从政治研究所,到博士班,一共十年,常在报章杂誌发表研究论点;唯独感情方面,喜新厌旧,爱得洒脱,十年换了好几个女人,甚至打过孩子。

暗恋终究无法摊在阳光下,嘎嘎在落寞中徘徊。

「Eine   Sprache   öffnet   eine   Welt.」嘎嘎选修第三外语第一堂德文课,老师以这句话开头:语言开启另一个世界,期勉大家前途灿烂。小两届的学弟重燃嘎嘎的热火,即使她看不上眼,但是有人簇拥能让眼泪少流一点,再空洞的大四就不寂寞了。

羽球国手。擅长体育的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才华又爱胡作非为。表达感情直接而粗暴,处处露馅。德文课每周三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四点,只要坐对位置,学弟就可肆无忌惮地欣赏四个小时,抬头低头一清二楚,各种视角都好看。嘎嘎对学弟的固执与任性无能为力,他的霸道从未遇到对手。球场上发光的他满脑子想着如何致胜,遇到强者让他更强。这次转换跑道,情场,恐怕是盲目投资,血本无归。

期中考后,一个恶耗让嘎嘎几近昏厥。承是烈火,竟将自己烧为灰烬。在感情世界受到重创的他,迈向凋零期,草草休学。再有消息,就是死讯,舌癌。年轻的承,生老病死都没有经历透,跳过老,直接进入病与死。一切凝结成永恆。承留下的墨迹浓又厚,嘎嘎的大四,伴随无解的缺憾。

「dear   diary,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对待自己。」无数空旷的日子,吶喊千百回仍是困惑。她找到昕,劈头就说,「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可以毁掉承。我不会轻易的被你摧毁...」嘎嘎歇斯底里地狂哭,几个小时过去了,把心都哭透了,眼泪乾涸才懂:昕的人生里没有情这个字,他不稀罕友情爱情。她安慰自己,这次傻完就长大了。

学妹小鱼说,「承那段日子过得很不好。我劝他都不听。」他生命中的唯一,真的是唯一,唯一目标,唯一爱恋,突然间都失去,再没有理由好好过下去,寂寥中绝望的死去,无人弔唁。他的父母呢?在萧飒中终老。那些转身离开的人,根本不知道留下的人,伤口有多深,一辈子都在捡拾记忆的碎片。

爱情的杀伤力,一次三个人,承与他的父母,加上嘎嘎四个人。她亏欠至深,不敢不卑不亢的活下去,不想再经营感情,以免伤及无辜。

死亡改变嘎嘎对时间的观念,认识何为有限,大四这年课少,抓紧机会一路向南去看承的父母。承的情感浓烈,来自教书的父母,敦厚真挚,拉着嘎嘎爬出万丈深渊,嘎嘎的恨一天天少去,她要代替承,用青春的方式继续陪伴他们。嘎嘎开了一本存摺叫幸福,种下爱、赦免、陪伴、鼓励与希望。承的家很温暖,善良的双亲携手打造,是嘎嘎切慕的。毕业前夕,承的母亲拉着嘎嘎的手说,「每个人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成长需要代价,你不要老纠着人家的错不放。」这一刻,不恨了,从记忆档案中一笔勾销。

「dear   diary,所有问题随着时间消逝,沖走难堪与悲伤。为爱牺牲是种幸福,但是,面对为爱而自残的故人,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纪念那些不在的,祝福那些苟延残喘的。人生百态,眼前一切,不过尔尔。如果回到某一瞬间,不同的决定,结局能否截然不同。」嘎嘎不自量力的想给予岁月一击,却只能蹒跚的走下去。

这一年,好像经过了千万年。嘎嘎,有故事的人,心中好几个座标,一个是她长久暗恋的人,一个是为他死的人,一个是许下诺言的人,这些座标牢牢地顾守自己的位置,围成一个三角形,长期驻扎。带着千疮百孔想要东山再起,太难了,嘎嘎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别人,「不再接受任何一段恋情。」

敢于索求的学弟知道她的苦,大言不惭的说,「有故事的人,更该创造璀璨的人生。」

人生阿,自有真情在。学弟把嘎嘎的形象定位为《爱情白皮书》中石田光扮演的园田奈美,清纯开朗的日本女生,只是嘎嘎的眼窝比较深,唇峰比较明显,浑身上下饱满的书卷气,运动健儿的最爱。入情已深的学弟非要把彼此耽误到不行,才肯罢休。

被爱的人更是有恃无恐。嘎嘎称讚,「学弟,这件紫色外套穿起来很好看,」他马上脱下放她手心,愿用尽有限的时光,恳求她此生捂紧不要走。

无知使人勇敢又放肆,牙齿皓白整齐,一抹笑意从眼底散开。深怕学弟执意付出,嘎嘎不说话,放空、打瞌睡。学弟也稍微读懂学姊的一点小心思,嘎嘎睡觉,他主动抄好笔记递上,嘎嘎需要的学用品,他都有。球场常胜军反应快,善于处理突发状况,嘎嘎好几次想心软回以微笑,但是不能,无心的回应会掀起惊涛骇浪。

常留在嘎嘎心中的痛苦,从未逝去。承,天人各一端,涓滴的思念汇聚成泪河,唏嘘凭弔。

最美的已永存心中,次美的视而不见,有种感觉︰非常喜欢不能没有你,啃食想爱的心,转。

认识学弟是场劫数。有学弟陪,好烦。分开了,想念。谁离不开谁,就输了。嘎嘎按住自己的心,不让它起落。隐瞒不确定的感觉,总比无事担忧强,用善意的谎言搪塞围观的人。前后纠缠五百天,学弟频频踏破底线,毫无希冀却越战越勇,即使心存怜爱的嘎嘎漠然,但她不经意流泻出的飘逸百看不厌,动人的画面,给了有心的人一个寻梦的康庄大道。

嘎嘎还有一个跨不过去的坎,大学弟两岁,学弟追学姊,高射炮的恋情,七百多天的距离阻碍了幸福。或许从未成熟,即使毕业了,找到一份工作,仍想隐姓埋名的逃避学弟,主动画下句点。

总是有起的消息。无话不说,青梅竹马,知己,远方的精神伴侣。岁月随意流转,两人聊理想、家人、课业,从十六岁开始,几次重大转折,一同往前,即使他常笑她:食量大得吓人、说话没逻辑、大腿有点肥、爱黏人,这正是狂放不羁的味道,吸引他在青葱岁月大胆承诺,三十岁,......结婚。

都多少年了,起坚持一个月打几次电话给嘎嘎。他们的感情已然超越时间与空间。在职了,还是有无数的话题,五六个小时,话筒中共度通宵,如同一起并肩散步看星空。伏尔泰说的没错,挚友胜过世间的灿烂(All   the       splendor   in   the   world   is   not   worth   a   good   friend.)。

转在台北读书的几年,嘎嘎反而找不到理由靠近,一年顶多见几次面。曾经一同打工、陪他重考,很近距离的相处,很多的打闹谈笑,再多的男生都是其次、都是浮云。都多少年了,嘎嘎不曾心动,不想将就,不理备胎,即使旁人苦劝,「备胎先凑合着,久了就是真爱。」

「dear   diary,我不再爱了。愿我们的情谊,超越世俗所有的限制。」二十四岁,封住爱情的退路。最上好的时光装满了转,她渺茫的祈愿,在他的人生中站妥一个位置,哪怕只是个黑点。做为孤独的影子,宛如青春最苍白的一块拼图。嘎嘎始终在告不告白之间盘算。告白失败,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情人;不告白永远有机会,一辈子有他的消息,送上关心。况且二十岁那年的失算,让嘎嘎不敢轻举妄动。

「dear   diary,爱情就是,谁伤了谁,谁又被伤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路熬得好辛苦。...最初的情愫万般脆弱,不堪一击。谁曾说︰乐观的人看到玫瑰,悲观的人眼中只有刺。」笑中带泪,迎来二十五岁。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日记几乎留白。家中的男人不管用,经济从未好转,十几年后再回头看,眼角泛泪,何时才能逃脱这幽暗的地洞呢?嘎嘎成为家中的摇钱树,私下接翻译改卷子,一天当三天用。疲惫的她从无机会眷恋物质带来的美好,仍保有人性中最纯美的一块。另一面,在感情上,寸草不生,该辉煌的日子糊涂的荒废掉。没人清理她的荒芜。

「dear   diary,It's       time   now       to   do   。我不要再一厢情愿了,告诉他︰我爱他。」

可是,太迟了,此生确定错过转。他的身旁放满美女,嘎嘎无容身之处。

嘎嘎打算表白,转先开口,一把抱住嘎嘎,「嘿嘿,亲爱的,我要结婚了,恭喜我吧,是小零,上回那个。」嘎嘎连串问号,「结婚?怎么那么赶,发生甚么事?」转继续,「第一眼看上去,她不是特别美丽,却很有活力,我以前都用超高倍显微镜看女生,零要得不多,很容易满足,她给我爱也给我尊重。选择她很安全。两个人不适合,再多的喜欢也是枉然。」嘎嘎语塞,掩面不看人生的无常,差一步,放手,祝福,是最大的爱。

转穿上西装,热闹的婚礼上,嘎嘎的思绪异常冷清,新郎转身,抚摸嘎嘎右眼的疤痕,「这么多年了,真抱歉,害你变丑,希望不会耽误妳的幸福。」嘎嘎笑笑,「没甚么,真的没甚么。」心里想起一句话,爱的代价是悲伤,Grief   is   the   price   we   pay   for   love.

「dear   diary,不对的时候遇见再对的人,等于不见。正如徐志摩曾有的心境︰让我花掉一整幅青春,用来寻你。」

基因的世界太残酷,零与转的结合注定是悲剧。一年后生下白化症的孩子,事后体检才发现彼此都有白化症的隐性基因,生下来的孩子躲不过。此生,他们最微小的愿望不可能实现了︰做对平凡的夫妻,养几个正常的孩子,陪他们长大读书,打拼几十年,儿孙成群,一代接一代。

「世界太大,最多的努力都不起眼。这个社会不需要有才华的人,反而需要能配合的人。」曾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像转这样的极品不多,如今他不经意说出的话,好感伤,几年的职场打拼,家庭的挫折,让他无醉不欢,那个曾经可敬的转,去哪儿了。每次见面,肚子又大了一圈,已然走向破败的人生。嘎嘎自问,「眼前这个老男孩,是我曾经崇拜的人吗,自信的你,征服全世界的雄心呢,心高气傲的你如今一文不名。」唉,至少我见过你最美好的状态。

「dear   diary,你把这一生交给我,好过跟零在一起。让我们回到八年前的仲夏,池边度过的夏天。」

转不能得到幸福,嘎嘎不能原谅自己,她要他过得灿烂阳光,不带一丝的委屈与乌云。几次酒后,嘎嘎想吐真言,她禁得起久候,送他一个健康的孩子。转沉溺在懊悔中,「可能是年轻时打过孩子,换来万劫不复的惩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欠很多人一声sorry,太迟了。」后悔一旦取代梦想,人就真的老了。

嘎嘎对爱的人有种特殊的责任,将转的幸福扛肩上,嘎嘎用孤单的人生守候转的落寞。

迈入千禧年,一场天灾撕碎两颗心。九二一地震,起在哀恸中被迫长大。兄嫂埋在土堆中,他徒手挖掘,雇挖土机,等不及政府的行动。顿失三个亲人,哥哥、嫂嫂与侄子。

那年他刚上大一,母亲,胰脏癌,发现太晚,几个月后走了,现在,一场地震,又带走三个亲人,十一年来失去四个亲人。起决定,配偶只找医护人员,看顾地上唯一的亲人,父亲。他切割与嘎嘎那段互许终身,不解释,自己扛下负心的臭名,她不知道比较好。携手一生的期待遇上天灾人祸嘎然而止,嘎嘎没有不好,起也没有错。

台湾人的习俗,百日内成婚沖喜。收到请帖,嘎嘎慌了,她是看重誓言的人,起也是,况且是他主动给予。

「dear   diary,怪我轻信诺言,他改变初衷,我该怎么办。失去承,错失转,接连着搞丢起,犹豫的过程中,一一走远,不等了,也带走我的爱情。本以为胜券在握,却失之交臂,我这台大外文系的高材生输给一个五专的小护士。两人同行一段,却走丢了,他改变步伐,我就得独行,谁该揹黑锅呢,先离开的他吗,未必。那个坚守在原路的我,也该一起揹,因为我没有长大。」嘎嘎原汁原味,但起在而立之年成为大男人专注地陪伴失智多年的父亲。面对爱情,起过分懦弱,紧握筹码,不敢下注、不敢贪玩,不做没有把握的付出。

嘎嘎还是去了。婚礼上,她审视,新娘比不上她,单眼皮、身材娇小单薄、肤色黯黑,顶多是一个护士的头衔,只是起愿意将就。十六岁的那个起已经不在了,嘎嘎没有奔上前拍他的肩膀,只在原地,十三年的情谊袭来,两个灵魂无言的对话︰昨日依旧缤纷灿烂,今日不能长久陪伴,在心底停驻一个永恆的位置。鼻头红了,她不能露馅,双脣微扬、轻轻点头︰永别,起的眼中一丝不捨。没有谁能陪到路终,失去的顶多哭一阵子,一旦想起,眼睛会湿,但心痛会淡去,「dear   diary,time   is   the   greatest   healer。是的,最后不能在一起,...遗憾与不甘。」

迈入三十一岁的嘎嘎一如既往,不屑庸俗。「人生禁不起几回的擦身而过,别以为自己的本钱雄厚,说穿了,时间一到,五官都会往下拉。你的警报早就坏了,豁达点,找个人嫁掉。」身旁的人逮住机会就疲劳轰炸。不再年轻的面孔有刻痕。相亲过几回,却没有好好的谈场恋爱。回头,已是深秋,心微微发酸。

多年来,拒绝过数十个善意的追求,不是不想挽回,只是还有一营的男人,不想太早把身段放软压低;不是不懂温柔,只是还有几分的姿色,想在对的时机恣意的善待那个人。

嘎嘎暗自盘算,过得春光明媚才是赢家,其实谁都骗不了谁,边抚摸还疼的伤口,边欺骗自己会好的。一遍遍看着连续剧中令人心碎的片段陪女主角痛哭,宣洩落寞的情绪。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心力交瘁的深夜听歌,泪流满面。母亲拍拍她,「这个家幸亏有你,你哥从小样样差,真叫人操心,你啊,我从来不担心,有些事你不要怪妈妈。...有喜欢的人带回家给妈看看。」这一刻,嘎嘎真正长大了,眼前浮现母亲年轻时卑鄙的作为,不公的对待,样样丑态。她选择给予宽容。母亲为了生活愁烦,对待儿女只能偏袒甚至漠然。

经过岁月多方的洗礼与沉澱,是时候和过去道别,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让你想起的,就是生命中的遗憾。乾杯,敬那些终未完成的遗憾。

嘎嘎从彩虹的这端,走到另一端,风雨相随,十九年。静忆不免追悔。曾经有个男孩给她鸡蛋,承诺,两人会有圆满的结局,只是他没有等下去。曾经有个男孩说她是唯一,也提早退场。曾经有个完美的男孩允诺顾惜她一生,却落难消沉。人生不会更好,明白就好。

「dear   diary,一辈子太长,恨一个人,做不到;一辈子太短,爱一个人,怕不够,年少时想要的东西比较容易找到。Youth   comes   but   once   in   a   lifetime.珍惜眼前人吧。」

所有的癡等都有回报,那个对的人在来的路上了,花草丛生,绿意盎然。相亲,遇到同岁的合,骨科医生。老套,医生娶老师,万年不变的最好组合,嘎嘎可以坐在麵包堆中享受爱情了。三十二岁的最后一天决定结婚,嘎嘎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走在椰林大道,青青子衿,是人生最有价值的一段光阴,从未流逝。盛午的烈阳、无忧的笑颜、喧闹的走廊,她与他们停留在那一刻,青春不会黯淡。校园里的人生没有四季,只有一季,那就是春,青春。

过往的曲折终于等来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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