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日子又到来了,我每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透透气,人类们每年都为我打扮的不太一样,灯的颜色一下粉、一下黄有时候还有蓝色,头上的星星每年都长的不一样,但好笑的是,每年的星星都很聒噪。
「你好!我是新来的,可以叫我星星,哎呀你在这里多久了?这里好玩吗?⋯⋯」他就这么在我头上一直说一直说,说个没完没了。
我完全不想回复他,甚至有点想叫他闭嘴,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他再聒噪还能多久呢?时间一到,我又该被收到黑暗的房间,他也会进到垃圾场里。
就在这时,我看到很熟悉的人,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容我想想,大概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
「圣诞快乐!」在我眼前的男孩一脸青涩的样子,他手上握着两杯还冒着热烟的咖啡。在他面前是一个女孩,她围着酒红色的围巾,穿着灰色的大衣,从男孩手上接过了其中一杯咖啡。
「圣诞快乐,等等喔,这是给你的圣诞节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女孩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把它交给了男孩,「我可以现在看吗?」女孩点了点头,被男孩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是一个和女孩颜色一样的围巾。
「哇!这是你自己织的吗?好厉害喔!」男孩看见礼物后非常欣喜,急着把那条围巾围在自己脖子上,「我很喜欢,谢谢妳。」男孩呆呆的向女孩笑了一下,女孩则是红着脸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牵起了手,离开了我。他们真是幸福啊!我不禁这样想,也希望每个来看我的人,可以得到这么幸福的感受。
再隔了一年,男孩和女孩一样走到了我身边,他们依旧戴着那条酒红色的围巾,他们两人笑的很甜蜜,他们在我身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他们从上课的事一路一直聊到未来的规划。
他们两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女孩的头靠在男孩的肩上,男孩的手轻轻把女孩揽进自己怀里,多么幸福的两个人,纵然我是棵树,都可以感受到他们散发出多么幸福温暖的氛围。
我很开心再次见到他们这么幸福的模样,毕竟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见过求婚的,也见过告白的,当然也看过有人分手,有人在我面前嚎啕大哭,我多么想去拥抱那些心碎的人们,可惜我不能,我只能当个最冷漠的旁观者,就这么,看着他们。
第三年,男孩和女孩还是一起回来了,他们这次没有开心的聊着天,虽然他们两个的手一直紧紧的牵着,他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不懂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是吵架了吗?还是怎么了?为什么本来幸福的笑容不见了?
过了一段时间后,女孩的眼泪像珍珠那般一颗一颗的坠落,坠在我的心上,想必也坠在男孩的心上,男孩只是抱着她,不断的和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的。」
最后他们俩放开了手,抱了一下,然后各自往不同的地方离开。
明年我还能再一起看到他们吗?我很怀疑,却又不敢猜忌,我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好好的拥抱着彼此,像之前那样。
第四年,男孩和女孩没有一起来,却也都来了。
女孩先来到我面前,呆呆的望着我,脸色有些不太好,我看不出她是难过抑或者是淡然,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和我遥遥相望,大概站了半个小时后,她走了,手上提着的袋子被她放到她和男孩曾一起坐过的那张长椅,她离开了。
男孩在女孩离开后约一个小时也来到我的面前,他先是东张西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透露出一点哀伤。他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掉下了眼泪,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哭,也不懂今年他们两个为什么没有一起来,只知道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快乐。
男孩站在一群成群结伴的人中间,显得他特别的孤独,他的眼泪一直没有停下,却也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就只是,只是流泪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的走到那张他曾和女孩坐过的那张长椅,他就这么坐在女孩放的袋子旁边,然后也把他手上的袋子放到旁边,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长椅上的两个并肩的袋子。
我不知道男孩知不知道那是女孩放的袋子,只知道他们心里,应该都还有彼此,因为大概只有我知道,他们两个依旧围着那条酒红色的围巾,从前那么温暖的一个象徵,在他们分开后,我开始觉得那条围巾似乎不再那么闪耀。
第五年,男孩来了,女孩却没来。
男孩也不像是等人的样子,他依旧坐在那张长椅上,不一样的是,他没有再戴那条围巾了,他买了两杯咖啡,一口一口的喝着,最后两杯都进了他的肚子。
「我好想妳。」我好像听到他这么说着,但我也不确定,没过多久他也就离开了。
这个冬天,是个非常寒冷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眼前还有其他恩爱的情侣,我就是认为他们很不一样,明明他们在一起越时候是这么快乐,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们分离,我想我是真的不懂。
接下来的几年,男孩和女孩都没有再出现了,像是他们从来不存在过,没相识过,没相爱过,但只有我知道而已,只有我曾经见证过他们甜蜜的爱情,以及离别的眼泪。
直到现在,我才又再看到他,当年的男孩早已退去青涩的外表,身边有着我不认识的女孩,他还牵着一个和他有些相似的孩子,我看着他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虽然说是幸福,我却没有感受到如同当年他带着女孩的那种滚烫的感情。
不知道男孩和他的妻子说了什么,男孩的妻子牵着他们的小孩一起走进了我身后的百货公司,男孩独自一人的看着我,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逞强,他朝着我走来,再次的坐在那张他和女孩曾经亲密的长椅上。
「十年了,我也该放下妳了,我的青春。」男孩将手中的袋子放在长椅上,将里面那条酒红色的围巾拿了出来,他温柔的抚摸着那条围巾,像是当年在抚摸那女孩的秀髮一样,轻轻的,温柔的。
「小傻子,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先走呢?妳最爱这棵圣诞树了,不是吗?怎么可以偷偷的先来,再偷偷的走掉呢?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妳也真狠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了老婆和小孩,妳呢?在天上过得如何了?应该没有人欺负妳吧,毕竟妳那么兇,好了,不开玩笑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我真的要走了,我爱妳,再见。」男孩说完了这些话,将围巾放回来袋子里,起身也进到了我身后的百货公司,
原来,女孩走了吗?原来,真的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除了生死。
男孩和女孩曾经的一切开始不断的在我眼前闪过,这么样鲜明的角色,说没了,就没有了。连同我这棵不应该有情感的树,都想要为他们掉眼泪,何况是曾和女孩相爱过的男孩?但男孩却坚强的只在我的面前哭了一遍。
我能感受的到男孩似乎还没完全放下女孩,但是却不得不放下,也是,他还有他的生活,他还有现在他爱的人,女孩终究只能存在在过往里面,那个他们曾经都年轻、都相爱过的过往里,连同我,也要走入他们的回忆里了。
身为一棵见证他们感情的圣诞树,我很开心,却也很难过,虽然知道人终究会走向分离、走向死亡,但在自己亲身经历过后,却还是不免感到捨不得。
谢谢当年的男孩和女孩,你们的爱情并不会逝去,全都保留在我这棵树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