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
在地上的人们,能看得到我吗?
我忍不住好奇,地上的那片星空,跟我所处的这片星空有什么不同?在星子间穿梭的那些人们会记得抬头看看我们这片天空吗?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人类降生时,有过一颗极为明亮的星降临大地,但那怎么可能呢?我们一直都是这样闪耀,终有一日凋亡,变成虚无中的一抹尘埃,又怎么会在那么久的以前,有颗星子到过地上,还是说,那颗星变成了这一片璀璨的星海和星河,从那之后开始在人类的土地上闪耀不息?
但这片星空的时间,比我们短了好多,好像,它出现到现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为什么地上的人却似乎已经换了又换,换了又换,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些穿着长袍马褂的风流青年,或是长裙款款的优雅女子,而是打扮新潮时髦的男女。
很久很久的以前,我记得,有个女子曾经对着我许愿,当时,我远比现在明亮,我还是颗年轻的恆星,我记得,她说,她有个深爱的丈夫,她要和他到伯利恆,过着平静简单的生活,后来这名女子⋯⋯她去了哪呢?
好像,那时她怀着她深爱的丈夫的孩子,那之后,又是怎么了呢?
我茫然了,过了好久,似乎⋯⋯过了好久,这么久之后,我渐渐丧失了光芒,渐渐变得黯淡,地面上的星空却越来越璀璨,在天空的我们,似乎被他们隔绝在外。
也许⋯⋯到了我们被遗忘的时候?
我怅然的想着,也许这世界不需要两片星空,是吗?
人类拥抱了身边的星子,遗忘了远方的我们,再也不会有一个美好的女子,带着对新生活的期待,对着满天的星星许下愿望和祝福,牧羊人会忘了怎么追着北极星回到温暖的家,恋人再也不会,在夜空下守候着那颗他们定情的星⋯⋯
或许,我们该被遗忘,尤其是我们这些年老的恆星。
我们渐渐凋零,很快的,我们再也不能为这冰冷的虚空带来温暖,也许,我们的确该被遗忘,看看那颗天狼星,他乘载了多少人的诅咒,据说他出现的时候,必有灾厄,再看看银河那两端的夫妻,听说,现在没有人会看着他们重逢,人们已经忘了这两颗星,只在乎手中的那盒巧克力。
遗憾吗?
我自问着,我会因为被人们遗忘而遗憾吗?还是不甘心呢?曾经,他们多么虔诚的对我们许下心愿,如今却拥抱了身边全新的夜空。
我不恨,不怨,不遗憾,也不会不甘。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这片虚空漫长历史中的一瞬间,而那些人们则是我生命史中的过客,他们来来去去,曾经在我的记忆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那名女子,善良而纯真,我不知道后来的人给了她什么样的想像,我记得的,只是一个有着幸福家庭和未来,为自己和另一半献上祝福的温柔少女,其他人后来是怎么想的,那又如何呢?
我在她短暂的生命中留下轨迹,在她眼底有过一瞬间的璀璨,那我就胜过了凡间那片耀眼却又虚幻的星河,我知道,人们不会对他许愿,只会冷然的看着地上的星光。
我比那些星子,幸福多了。
我懂的祝福,懂的守望,也懂的⋯⋯自己多么渺小短暂,我不懂什么是怨怼,我只知道,曾经有人凝视过我,我曾经在谁的眼底留下身影,这样就够了。
缓缓闭上眼,我想,今天的我又暗淡了几分,广场上那颗突兀的树上的那颗星再怎么闪耀,也不曾属于我所在的天空。
就当我要沉睡前,似乎有个弱小的声音对着我呢喃,「天空中没有名字的星啊,我有个愿望⋯⋯」
我再度慢慢地睁开眼,我看见了,那是一个少年,青涩的脸上,带着宁静而坚定的笑容。
好,我听着,你说吧。
我不是那颗最亮的星,但我存在时,我愿意听取更多的愿望,替你们守望。
***
附注:
「天空中最暗的星」指的便是当年耶稣降生时落地的「最明亮的星」,而「向星星祈祷的少女」便是圣母玛利亚。
时光流转,你,还记得当初那个温柔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