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鼓起勇气,写好了这封信,把它收好,放在手袋里。
他,约了她,在圣诞节见面。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在讯息里这样写着。
晚上,她在家打扮,挑了他最爱的百摺裙,画着淡淡的眉毛,化上淡淡的妆。对着镜中的自己笑着,紧张得有点想哭的样子。
「可能要等一下。」他在讯息里这样写着。
她在家等着他。
「快要到了。」他打了电话给她。
终于,他驾着那辆白色车子到了她家楼下。她,紧张地确认,袋子里有我。
12月的风有点冷,她如常的走到副驾门前,开门,坐下,轻力关门,深呼吸。
然后,他把车驶到当初向她示爱的地点,就是离她家不远的公园附近。示爱那天,好像是3月31日凌晨,示爱后,就是愚人节,她每次想到这里,都觉得很好笑。她在信中这样写着。
她,就是一个爱把过去记录得很清楚的人,是念旧,还是执迷不悟?或许,只是因为她爱他吧。
现在,那辆车子已经不再是示爱当天那深蓝色的小车。现在,偌大的车厢重複播放着谢安琪的《沐春风》,应该是他为她选的一首歌吧。他们都喜欢音乐。有时候,他作曲,她写词,很浪漫,只少她自己觉得。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他看着远方,缓缓地说了这一句开场白。
「有好,有不好吧。」她故作轻鬆地说,还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觉得,我对你不好。」他淡然地说。
车厢里,只剩下谢安琪的歌声。
他打破了沉默,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爱你了。」
「我知道。」她冷静地说:「很早以前,你就已经不爱了。」她把手伸进袋子里,掩饰着那种不安的震动,她想要找到我,寻求一丝的安全感。「但是,我爱你。」
「刺激的记得还刺激的觉得有罪......」
谢安琪这样唱着,随后的那个声音,是冷笑还是抽泣,我不知道,你回去听一下再告诉我。我只感觉到,她的手在冰冷地颤抖,如果我拥有肉体的话,或许会握着她的手,带她逃离这个车厢,不再回头。
说是车厢,倒不如说是个灵堂,死者已为自己预备了一首追思歌,哀悼着从前那个爱着她的他,哀悼着那份停在原地的爱。这首哀歌的每个音节、旋律,都像纤细的银针一样,一针针刺透她的每吋肌肤,每个毛孔。现在应该是一种失血过多的重伤状态,我从她失温的双手就感觉得到。
「我们分手吧。」他狠狠地接着说。
一切,又回到沉默。这种寂静而真空的状态,仿佛连谢安琪的歌声都容不下。
「嗯,那我也没办法呀。」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保持镇定的说:「还好啦,只是分手,你又不是死掉。」
意外地,他因为这句话,掉了眼泪。他,怎么说,就是一个冷血的人。有一天,他和她,还是暧昧好朋友时,她问他:「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会有甚么感觉?」他说:「感觉就像是把这片肥牛放在这个药膳火锅里一样。」那时候,她气死了,而他只是笑着享用着他的肥牛。「你死了,我一定会哭惨了的!」那天,她向他这样喊着。以后,每当她想到他死了的画面,都会忍不住流泪,然后,他都会在旁边取笑她。
她从来也没有看过他哭,一直担心他是不是有甚么毛病。
「以后,我会很孤独。」他深情地说出一句又一句电影般的对白:「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最后他还和她来了一个深深的拥抱。
如果耶稣今天生日,兴之所至,广施神蹟的话,请赐我一双眼,让我的白眼可以翻到后脑勺。天呀!这是甚么烂人呀!分手了不爱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的以为自己是男主角吗?对不起,作为一封信,我不能太抢戏,但实在忍不住,好,让我们再回到案发现场。
「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吗?」他问。
她笑了笑说不知道,然后步出了车厢,走出了灵堂,讽刺的是,今天她刚好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12月的风很宁静,她不再听到《沐春风》,也没有戏剧化的在耳边响起经典的圣诞歌,她也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握着我,一步一步,自己走着回家的路。
「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去面对了。这一次,我有你。我知道,你会和我一起。我知道,你会继续爱我。我们一起回家吧!」
信的最后,她这样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