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文课的作业，主题是反乌托邦，我稍微修了一下放了上来。
还记得上一次书籍的更新是17年了呢(远目
书锁了，有缘等我想起架构会重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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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脑中最后迴荡的是一声枪响。
他张开眼皮，光线穿过米白色的窗帘为他眼里的世界增添色彩。
头很疼。他想抱住头试试能不能让自己不要那么痛苦，却在抬起的手晃过眼前的瞬间愣住了。
那双手太乾净了，没有被岁月打磨的痕迹。他不顾头痛地猛然站起身冲向柜子旁的镜子，镜子映照出的是青葱岁月时的他。
他明明已经死了，他想起睁开眼前的枪声，被枪射入心脏而死，意识还未失去时的痛楚他真真切切的感受过。
因为……因为什么而死的？
他像是失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怎么想都想不出被杀的原因。他努力的回忆，却只是让头痛的感受更加鲜明。
突然，痛感消失，紧接着他脑中传来一道声音。
「你好，我叫赫斯，是来自未来的重生系统。」
听到声音他先是一惊，然后他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不用找了，我没有实体，声音是直接传到你脑袋里的。」
他无声地蹲在地上，神情戒备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在防备吗，那是自然，毕竟对自己陌生的人事物总要有些警惕啊，人类。不过……」赫斯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点苦涩：「……如果那时你能一直记得保持防备并学会收敛一点，你就不会死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听到死这个字，他就知道这个赫斯对于现在的情况一定是有所了解的，于是他激动的问了出来。
「我确实知道。」赫斯微微一顿：「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人类，这不符合我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目的？」他问。
「刚刚说过，我是来自未来的重生系统，我的存在就是让你回到过去再活一遍。二十岁，你正式踏入帝国体系内，你要如何在这牢笼中挣扎求生？六年后你还会不会步入上一世的你的后尘，被这漫漫无际的黑暗压垮，或者是在这一片黑天之下苟延残喘？」
「你……是来帮我的？」
「当然不，这是违规的，我会被惩罚。」
「那你能做什么？」
「大概是，陪你聊聊天？」
赫斯低声笑了起来。
2、
「好了先生，这是您的公民证。」身穿制服的女孩笑容可掬地递给他一张证件和一叠资料，又说：「这里是你能选择的职业，请在十天之内向我们回报你的决定，并前往工作场所报到。」
「谢谢。」他接过东西后回答。
走出事务所，他正想着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就听到街对面一阵呼喊声。
「那些独裁者！压榨人民！他们以为打着守护和平、为人民着想的旗号就可以控制我们吗？门都没有！」一个男人衣衫凌乱，头发蓬鬆地朝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保卫官大吼：「你们快点清醒吧！他们享受着控制人民的快感，我们却当作好事一样浑然不觉其中的阴谋，不要再甘愿做政府的魁儡了！」
他靠了过去，一旁围着的民众低声讨论着，眼中带着嫌恶。
「呵
，不过是自己没有能力获得好工作，不甘心了。」
「政府给他工作做，有钱可以领，还不知足。」
「对嘛，大家都不用担心没有工作可以做，分工明确，多好啊。」
「真不知道这些疯子是怎么想的，有病还不去医院治病。」
他突然又开始头痛了，谈论声一句一句如同利刃般，刺穿他的耳膜，连带着心脏好像都隐隐作痛起来。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记忆深处挣扎着想要突破禁锢冲出来。
「咚咚、咚咚……」心脏跳动的声音，伴随尖叫声与吶喊，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成碎片。
「人类！冷静下来！」赫斯的声音打断了吵杂声，将他拉回现实。
四周的人看着刚刚那名大吼大叫的男人被保卫官带走，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抬起头望向繁星璀璨的天空，帝国很久没出现过日光了，彷彿有一只大手阻拦着人民接触到白天。
不知为何，他竟已泪流满面。
3、
「所以你要选择什么职业？」赫斯问刚洗完澡窝在沙发上看资料的他。
「我上辈子选了什么？」他回问。
「你又在为难我了……」
「我开个玩笑。」他翻到其中一页停了下来，又继续说：「而且你不用说我也猜得出来……不，应该说，我深信我会选择这个。」
那一页上方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大字──作家。
赫斯用几乎听不到的音量叹了口气。
「请记住我的话，人类。学会收敛和防备，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捅你一刀。」
「你会在背后捅我一刀吗？」他说。
「我说过，我唯一的作用就是陪你聊聊天，当然不存在这种情况。」
「你会吗？」他笑看着地面，坚持要问出一个答案。
「……我不想，我甚至希望你能活得更久。」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不想，但不代表不会。
但不知为何他还挺开心。
「对我这样一个刚认识的……系统，你现在就很没有防备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我应该相信你。」
他说完这句话，赫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赫斯？」
「……谢谢。」赫斯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鼻音。
「你们系统怎么做得那么逼真，还会哭了？」他有点想笑，但他忍住试图用言语安慰那个他看不到也碰不到的赫斯。
「……黑科技无所不能。」
「哈哈哈哈……」他憋不住地大笑出来。
4、
由于他在就学时期的文学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政府为他安排签约的出版社在帝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待遇佳、资源丰富，很多有名气的作者都是这个出版社出身的，不过他决定要先在网路端上攒些人气。
「你想写什么样的文章？」赫斯问。
「你不知道吗？」他翻着文档，思考着要不要修之前的文章作为他正式工作后发表的第一篇，听到赫斯的问题随口一答。
「……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知道了些什么了。」
「你又没跟我说，但我现在知道你一定跟之前我有过接触。」他笑了起来，声音听上去还带着一点得意。
「……」
虽说这好像是工作，但赫斯觉得这个天聊不下去了，对方战斗力太强悍，每每将自己堵到说不出话。
赫斯其实很想提醒他不要重蹈之前的覆辙，可是说出口又等于违反自己的规定。
当然，被这个人类诱导而脱口而出的话也不少，看到他为成功套话而得意的笑着，赫斯就感到深深的挫败。
他见赫斯久久没有任何动静，知道心灵脆弱的系统又开始沮丧了，于是便收起笑容。
「好啦，赫斯。你帮我看看这一篇怎么样？」他将某一篇文档打开，这是他在生日前刚写完的。
「……可以啊。」赫斯轻声说，即使心里并不这样想。
5、
「他们自由翱翔在这广袤大地之上，黑夜总会过去，白日终将降临。」
他打上完结两个字，按下发送。
「这种影射性的东西，你不怕被政府盯上吗？」
「早就被盯上了我怕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收敛一点呢。」
「打从一开始选择这个职业，我就準备好要为自己所想、所写的东西付出一切，如果因为怕死、怕被处罚而退缩，那有什么意义？」他笑：「我要向世人揭示帝国高层已然腐烂，他们无法根除的兽性及欲望使他们不断利用权力和这个体系去控制人民，达到他们的目的。我们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物，自以为拥有无边自由，事实上只是没有踩到政府的底线罢了。当我们一不小心越过去，就会成为其他人口中的反抗者、精神病。」
他又想起之前看到的男人，与群众的嫌恶谩骂之语。他也不是只看过那一个人，激进温和的人都有，但是却还是相同的结果。
「……如果失败呢？」
「不会只有几个人的，我相信。走向成功的路会由许多先驱者的尸体堆成，为了后来人能更往前进。纵使前路漫漫，遥遥无期。」
他翻着文章底下的留言，夸故事好看的不少，但就是觉得好看，还不明白其中含义。他希望他想要表达的事情，哪怕只有一点点，能够在读者心中埋下种子，总有一日开花绽放。
其实他已经做到了，赫斯想着，至少将自己说服了。
不管重来几次，他还是他，永远坚守自己的信念，不曾改变。
现在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他，赫斯搞不懂了。
6、
这一天比赫斯想像的还要快到来。
一定是有人又去改了什么设定，他想着。
那个男人的文章被封锁，人也被带走了，十分平静地，不挣扎也不闹事，就这么顺从地走了。自那天起男人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他也没有主动开口，毕竟这情况聊天不太合适。
「你写这些东西是想干嘛？嗯？」审讯员敲着桌子。
男人不回话，只是看着对方笑。
审讯员被这种目光给惹恼了，拍桌大吼：「你不说是吧？你马上就没机会说了！」
「你们不就是知道才抓我的吗？我要说什么，说我写这些就是告诉人民你们现在的样子？易怒、自大、没耐心……」
「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有一群人走进审讯室架住他。
男人觉得自己被这巴掌扇得有点耳鸣，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赫斯的声音了。
「赫斯？你在吗？」他小声喊。
「……在。」
「我觉得时间不多了，你不和我聊聊天吗？」
「……不。」
「那好吧，再见了。」
又是枪响，他闭上了眼睛，瞬间有很多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中。
第八十三次重生，依旧失败了。
纵使他再坚强，一次次的死亡与无尽轮迴也让他内心几近崩溃。意识渐渐失去，他又听见赫斯的声音。
「再见。」
7、
再次睁开眼，记忆却没有被抹去，他疑惑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回到二十岁，也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个会议厅，台上的人正激动的说着些什么，底下的人纷纷附和着。
他看向萤幕，上面有个身上接着各种仪器的人，而令他震惊的，那个人居然就是他。
萤幕边缘能看见有另一人穿着白大褂坐在他旁边，似乎是个科学家，在他视线扫过时，那人抬起头将脸对着摄像头。
他第一次见到这张脸，但他确信这个人就是赫斯，他早就猜到赫斯绝对不是什么系统。
赫斯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一样。
观众要嘛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人说的话，要嘛观察着床上的他，没有人注意到赫斯，他这才想起自己应该要听听现在是在说些什么。
这是一种带有惩罚性质的治疗方法，利用科技让那些政府有意见、想要反抗或是激起他人反抗意识的人感受到绝望、崩溃、失去信心和勇气。
但他好像出乎政府意料的特别难搞，所以政府决定要直接处理掉他。
赫斯是得到消息，想要让他在生命最后知道真相吗？
他盯着萤幕内的那人，看见他的手搁在腿上，指尖有节奏地敲着什么。他马上就明白那是某一次他们讲到的古地球的一种讯号密码，他努力回想着密码的解法。
咯的一声，会议厅突然断电，萤幕也黑掉了。
他在最后一秒读懂了赫斯想要说的话。
那是不断重複着的三个字──对不起。
黑暗中，他意识又开始流失，看来杀掉他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他异常平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药品随着管线及导片流变他全身，他的细胞慢慢失去活性，心跳逐渐减弱，直到完全停止呼吸。
灯亮了，赫斯一动也不动地趴在男人床边。
门外的人过来喊他，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对方急忙将他翻过身来，他脸颊犹有泪痕，身上还有余温，却没了呼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