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被众人称为魇,只因他爱在人的噩梦里出现,将万物山河统统吞下,整个梦世界的秩序荡然无存。
可是,只是你知道,他并不是爱噩梦,也不是人噩梦的始作俑者,他只是惯于出现在各处,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
又因为他惯于吞噬,所以再美的梦也只能成为噩梦。
仅此而已。
所以你在第一眼看到他的面容时,你就知道,他不叫魇,他叫饕。
吞食天地,不谙世事的饕,与神明饕餮全然不同的物种。
你又做了噩梦。梦里的你站在血色的樱花树下,被一个女人诬陷,从此被流放到了荒原。
“可是你也终究没想到,我才是这个梦的主人哦。”你圈着柔软的发尾,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想要看看那个诬陷你的女人现状如何,你重新回到那棵树下,颇为意外地发现女人正被不知名的触手或者藤蔓捆绑在粗壮的树干上,密密麻麻的虫子与怪兽覆盖在她身,而女人,神情愉悦。
这就是,她所追求的极乐深渊?呵,为了与一群怪物欢好而不惜将你送到世外,你或许要对她说声感谢。
这时,你见到了他,第一次在梦境里见到他。
庞大的他就坐在樱花树上,披着紫红色的外皮,布满锐利鳞片的手……或者说是爪子更为确切,操纵着底下数不清的臭虫进攻着那个可怜的女人,一次又一次。
饕,他以异形的形态出现在你眼前,毫无美感可言,以人类的审美观。
饕发现了在不远处观察着的你,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将女人化为了血水。你只听到女人原本醉人的靡靡之音突然转化为凄厉的惨叫,下意识将手捂住了眼睛。
他将你传送到他的不远处,从树上有些惴惴不安地下来,呆呆地站着。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你站在一堆由他幻化而成的臭虫丑怪的中央,忍着一身因恶心或者惊吓而起的鸡皮疙瘩缓缓向他的本体走去,即使一路上有着黏稠深厚的类沥青的液体,即使自身密集恐惧症的发作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离。
你敢这么做,只是因为你知道他对你没有恶意。
他见你只身前来,兽瞳的颤抖伸缩揭示着内心的惶恐不安,却又掺杂着一丝像陷入恋爱的羞怯与扭捏 。
“因为你是我的造物主,”他低低喃着,声音苍老而嘶哑,仿佛有一个世纪没有说过话,只为等你前来而献出这初始而宝贵的一刻,“我……因你而生。”
你了然地点点头,带着玩味的笑容显露出恶劣因子:“那我叫你去死,也可以吗。”
饕的整个身形都顿住了。
“我真的觉得,你很丑。”少女清脆而动听的声音却说着与其全然不同的肮脏,如一滩死水的眼眸黝黑而不见底。你就这样看着饕,看着他呆滞迷茫,惊惶失措,暴怒嘶吼,恐吓威胁……
然而,直到他幻化的虫子向你靠近并透露出强烈的杀意,你都一直认为,他不会伤害你。
“想要……杀了我吗。”
你耷拉着肩膀,慵懒地看向周围蠢蠢欲动的虫子,软体的、硬甲的、蠕动着的、静待其变的……
你想,正是因为你有这样一颗黑暗的心,才会生出这样黑暗的物种,或者说是,畜牲。
所以,让它来终结了这一切吧,终结了黑暗的源头,人们也不用受梦魇的控制与痛苦了。
手指随着手臂的支配动作到头顶,鼻梁,喉颈,胸部,直到……心房处,稍长微尖的指甲敲着凸显的胸骨,语气戏谑的你。
“来呀?敢吗?”
【二】
或许是因为他最终于心不忍,或许是因为你是这个梦的主人,反正最后的结果是……
你没死,霎那间到了一个与血色樱花树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你不知在哪里租下来的房子,古色古香。房东大妈是个有着一副老鸠模样的微胖女人,身着碧绿渐变色旗袍气质不俗,身边有个扎着双马尾的丫鬟模样的女孩。
你并非到了古代社会,也不是在民国年间,因为这里具备着现代社会应该有的一切电器设备。
这里你的噩梦再次开始。
你在放置行李时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安全,四周有许多你看得见的或者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危机,你说不清楚那些是什么,但却是实在的。双马尾丫鬟突然出现在你身后,无声无息的,你却意外地没有一惊一乍,平静地问她什么事。
她告诉你,这个房间的窗口下有着一户小偷租户,他们随时会来偷你东西,但是你可以透过窗户去看他们的动静。梦的缘故,你并没有感到这个事情的不合理之处,听了丫鬟的话去往窗口处窥探,果真看见两个黑黝黝的模糊的人影在来回徘徊走动着,面部闪烁着暗紫色的凶光。
你皱眉,把窗拉下,再次抬手时却发现手上多了一个被黑气萦绕着的类似于rpg游戏里的被称作宠物蛋的东西。
你立刻就知道,这是饕。
后知后觉的你,发现这才是你和饕的初次相遇,而不是在那棵血色樱花树下……那样残暴的回忆。
【三】
梦来得快醒得也快,感谢饕先生赐予我的梦,也希望这篇文字,能予忧伤的饕先生一点慰藉。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平行世界,我也相信有异世界。
如果我能再次在梦里遇到饕先生,我应该会好好地跟他说对不起……现实的我并不是梦里那样恶劣的女孩,即使再厌恶某样东西,我也不会轻易说出“去死”这样伤人的话。
所以饕先生,我相信你的存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