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一想到那场景、那两人…还有迴荡在耳畔的如铃般清脆的笑声。
她的心就好痛…
痛得…快喘不过气了。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房里再度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外头的丫鬟一听到声响,加紧脚步便急忙的夺门而进。
映入眼帘的,是位二八年华、楚楚动人的少女。
可眼下,她正咳得面色涨红,双手紧紧的捂在嘴前,她身旁尽是满地花瓣。
如此粉嫩的花啊!
丫鬟赶紧掏出怀中的手帕,来到少女的身旁为她擦擦额角的薄汗。
她极心疼道,
「小姐日日夜夜想着那负心人,把身子都弄坏了!不是奴婢说您,那负心人可是一点对您的念想都没有!真是枉费小姐心思…」
丫鬟忿忿不平的话语,少女只是摇头、再摇头…
「…长风只是听从长辈之言,不得不如此…我相信他的…」
没错,长风一定遵守约定,会风光的来娶她的。
少女不断反覆的对自己说着,因为…
她很爱很爱他啊…
哪怕是以姨娘的身份嫁过去,也行啊…
他是不会委屈她的,对吧?
「小姐!奴婢真的是很心疼您啊!为了那人,不值得!」
丫鬟说着,豆大的泪珠滑落。
那家伙到底哪里好了?
小姐为了他,和老爷大吵一架,被赶到后院最荒凉的地儿,现如今小姐又病了,没钱可以给小姐看大夫啊!
在这么咳下去…可怎么办呀!
「…我没事,别哭…总会好的。」
少女抬起瘦弱的胳膊,纤手附上那丫鬟的脸上,抹去她的泪水。
那丫鬟从小便跟着她,眼下便是委屈了她…
「…嗯。」
丫鬟死咬着唇,硬生生的把泪水给逼回去,生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了小姐。
两人相互抹去眼泪,相视一眼。
随后丫鬟抱着一个盆子出去了,留下少女一人在房里。
「…咳咳…咳嗯!」
一片片花瓣缓缓飘落,上头沾染些许的血迹,非常的妖冶。
看着那丫鬟每日忙进忙出的为她取药,少女忍不住心口一暖,但…
她的病是医不好的。
只有她知道,此病名为相思之病。
轻则体虚,重者卧床不起…
叹息之间,她拾起散落在面前的花瓣,眼里尽是柔情。
这花,是当初长风轻手为她种下的,是西洋种的花儿…
粉中带红,看着赏心悦目。
他还说,他萧长风…非她不娶…
她真的好高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间,喉头一股腥甜涌出,夹杂着难以忍受的搔痒…她咳得两眼发昏。
一瞬间,手中的花瓣更甚。
。
「…今儿什么日子…怎么这番热闹?」
少女听着外头锣鼓喧天,脸上多了些好奇,琉璃般大的眼珠子更是眨巴着看着刚进房的丫鬟。
丫鬟真是恨不得今儿天能够下一场倾盆大雨!
她并不想让少女知道今天的事。
于是她撒了一个谎,
「今儿是那王首富的小儿子满月,正热闹着呢!听说还沿路发喜糖,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到外头去了!」
少女点点头,有些感慨,
「…咳咳,那王首富的儿子可真好运气…想来是极为重视了呢…」
少女神情有些恍惚,丫鬟便扶她躺回被窝中。
「小姐可要多多保重,指不定过几日老爷消气后便让我们回去了。」
「…嗯。真是辛苦妳了…」
少女又轻声咳了咳,眼看就要睡着了…
不料破旧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迎面而来的一位身着一袭粉衣的女子,和她的丫鬟。
「哎呦!姐姐,您这么还是这番模样?可是那丫鬟没把妳给服侍好了?来人,把那丫头给拖出去打了!」
那女子一开口便是一句句数落,还扬言要打了丫鬟!
少女一听,气得坐直身子,语气依旧温和有礼,
「…丫鬟若是犯了错,姐姐会自己处理…莫要髒了妹妹的手…妹妹请回吧!」
「…妳!妳个没人要的废物!」
女子杏目瞪大,一开口就是侮辱,听完少女的话后,便甩了衣袖气愤的离开。
不过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语气里透着一丝嘲讽,
「忘了一件事儿,今儿是那萧长风的大婚,娶的是那状元之女,宋音芝。哈哈哈…我的好姐姐!妳那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娶了别的女人进门!」
那张狂的笑声如同当头棒喝,狠狠的敲打在少女的心头。
长风娶了别的女子?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他说,他会娶她的…
一堆思绪涌入脑中,腿一软,女子欲哭欲泪的跌坐在椅子上。
嘴里喃喃说着,
「不会的…不会的…长风说会来娶我的…」
那模样看在女子眼中,她得意极了!
那人越是痛苦不堪,她就越快活!
谁叫她的母亲老巴着那正妻的位子不放,就算是死了也依然如此。
「姐姐真是不知羞啊!老是把娶啊嫁的挂在嘴边,可是想男人想疯了?」
女子尖锐的嗓子中透着讥讽,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最心爱的人娶了别的女人…
可她又能如何?
脑中一片空白后,接着又是血气上升,那咳得真是撕心裂肺,把女子给吓得吐出几句刻薄的话。
「晦气!真晦气!我走了,别把那一身的病气过给我!」
女子嫌恶的皱了秀眉,在离开少女的院子前还伸脚把一盆花给踢了。
真真解气!
她满足的离开,留下咳得少气出多的少女以及焦急的丫鬟。
「小姐!您没事吧…不要吓奴婢…」
看着少女咳出一片又一片的粉色花瓣,那是可是相思的怪症…
她好怕小姐就这么去了…
少女看着抽抽噎噎的丫鬟,即使咳得头昏眼花,她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拍拍丫鬟的髮顶。
「别、别哭了…」少女嗓子发涩,一不小心喉中异物就会又跑出来,她忍着搔痒,温柔的说,「…我这种人…不值得呀…」
眼眶含泪,本想忍着不哭的,泪水还是化作一丝线的落了下来。
「…柳絮,我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的信念瞬间崩塌,她的心好痛好痛…明明说会娶她的…
喉间发痒、又剧痛,除了咳嗽也没别的能缓解的方法…
碰!
少女全身一软,从椅上滑落下来。
「小姐!小姐!小姐醒醒啊!」
「小姐!」
空蕩蕩的闺房,只剩下丫鬟一人,她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还是把少女移到床上。
。
「小姐!老爷说是让您回去了!」
一大清早,柳絮从屋外直奔而来,言语中透着欣喜。
真是谢天谢地啊!
老爷终于消气,原谅小姐了。
兴奋的柳絮,像个孩子似的,一张嘴开开合合的,这种高兴的情绪渐渐传染了少女。
「…咳咳…」少女勉强的笑了笑,她在这几日,又消瘦了不少,「…父亲可说何时回去?」
「说是今早。」
柳絮答道,接着便兴沖沖的到里头去收拾行李。
不一会儿,就收拾出一包东西。
她上前扶住正要起身的少女,笑道,
「小姐,咱们回去吧。」
「…好,咳咳…咳咳咳…」
少女苍白的脸庞透着病气,在离开前,深深看看了自己待了一段时间的破院子。
露出一丝苦笑…
从破院子搬回自己的芬兰楼后,便要先去前院见见父亲。
一位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在听闻小厮通报后,他站起身子,在那前厅中来回笃步。
原本预想着自己的女儿会是相通的前来认错,自己再给她个台阶下。
毕竟,要自己的女儿下嫁一个书生,他久病体虚,真真不是个良配。
结果,他竟然看到他那掌上明珠踏进前厅时,是要丫鬟去搀扶的!
他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家之主的气势,吓得柳絮一哆嗦,连忙跪下,急道,
「回、回老爷…小姐、小姐久病不癒…时常咳嗽、咳得…手脚气虚无力…所、所以…」
「混帐!这种事怎么不早派人来告诉我?!」
男子大喝一声,连忙上前去看看少女的情况。
少女身子一歪,伸手便抓紧了男子的袖口,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得花瓣纷飞…
男子看着那满地花瓣,心中如刀割啊!
他又何尝不知那是何物!
此病名为相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为谁而如此…
「…没、没事…咳咳咳咳…」
若兰连连摇头,她苍白的脸色涨红着,显然是咳得激烈所致。
这哪里看是没事!
男子气极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扶小姐到位子上!」
他那如雷贯耳的声音在柳絮耳中迴荡许久,儘管她被吓得脸色发白,依旧手脚俐落的扶着小姐上座。
又是喝茶、又是擦嘴的,待若兰的身子稍微缓和了些后,男人看着若兰,非常心疼道,
「妳这是又何苦?」
男子的语气有着沉重的疲惫感,「萧长风己经完婚,现如今我也不可能让妳去做小…别再想了。」
若兰一听,眼泪又夺目而出,
「不可能的…呜呜呜…父亲,你是不会懂的…我不可能不想他…就、就算做小我也愿意…咳咳…」
她不是故意要去想那人…
只是,不想的话,她的心就如同刀割、虫蚁啃噬…不得不想…
想着想着,便喉头发痒…喘不过气呀…
她真的好想见他一面…
「妳一堂堂县城城主的女儿,是不可能给人做小,死心吧!」
男人的话让若兰宛如跌入了万丈深渊。
无论她如何哀求,自己的父亲依旧死不鬆口…
她病得更重了。
原本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凹陷了不少,她整日躺在榻上,甚至汤水不进。
身旁的粉色花瓣围绕着,她就躺在上头,那画面竟然会觉得有些好看…
咳啊咳的,她咳得嗓子都哑了,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反正…她也不需要…
她什么都不要,就只想见那个,朝思暮想、日夜思念的男子。
他几乎佔了她的全部。
每一个动作及表情都清楚的刻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忘记过。
想当初相遇时,她正在大街上,那是正式丧母之时,独自一人走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她,她还感觉挺舒服的。
没想到,一把伞从后头罩在她头顶,雨水被遮挡住了。
那人温儒的嗓子十分好听,
「姑娘可是心情不好?在这样的话身子可是会吃不消的。」
「没事的。这样挺好的。」
她转过身去,憔悴的面貌让男子微微一愣,但他还是把伞递给了她,
「姑娘还是先拿着吧,免得着凉难受。」
他的面貌算不上凸出,但是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话语间如沐春风。
见状,她便接了伞,但是雨似乎还要下一会儿,便担心的问,
「那您怎么办?」
他只是摆了摆手,笑道,
「在下就住在附近,不碍事的。」
「不如让小女子借花献佛,用您的伞送您回去吧,这伞小女子日后再还,可否?」
她轻轻一笑,整个人有精神了不少。
他一愣,随即笑道,
「若是姑娘方便,便随了姑娘吧。」
…
那时…如果一直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
现如今,她日日以泪洗面,就是不是他到底过得如何…
。
萧长风知道消息时,心里头满是苦涩。
他又何尝不想她?
只是…
他不能啊!
他活不过二十五。
…只能委屈她了。
「长风哥哥…现在身子如何?」
一位女子端着一碗药汤缓缓的走进房间。
她是萧长风的髮妻,宋音芝。
当初嫁给他不过是为了给他沖喜罢了。
她都不知道长风哥哥病的这么严重…
他本就体虚,再加上上回那场大雨,更是这个身子都拖垮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长风哥哥要为了那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毫不顾忌身子的只想和她见面…
凭什么呀!
什么都不知道的,还让长风哥哥淋了雨…
她是长风哥哥的髮小,从小长风哥哥身子就不好,一家人提心弔胆的抚养他长大,小的时候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的,长风哥哥的无奈她都看在眼裏。
…老天,求您让长风哥哥好起来吧…
「…好多了。妳先出去吧。」
萧长风对她满是愧疚,眼神更是不敢看向她。
宋音芝也明白他的感受,但是心里头抽痛的快哭出来…
他俩已经成婚好几个月了,他始终与她相敬如宾。
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啊…
林若兰…
那个女人…就是她害长风哥哥变得如此…
她好恨啊!
要是那天她跟着出门的话…
长风哥哥就不会如此…
连榻都无法起身。
宋音芝每次一离开房间,总是躲在灶房暗自抹泪。
这些萧长风都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一直愧疚于她…
小厮在一旁担心的问,
「那若兰小姐那儿是否还要再打听?」
「…」
他心中十分纠结,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别被我拖累了。」
此时萧长风并不知道,小厮得到的消息乃至两个月前的…
此时若兰正高烧不退,嘴里正喊着萧长风的名,在一旁的大夫各各束手无策。
「你们这群庸医!!」
「快想办法医好若兰!!」
男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他重要的人了!
他的夫人如此、他的女儿亦如此…
…报应啊!
这应该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在男子懊悔之际,听见若兰声如细纹,有气无力的道,
「…父亲…若兰想见长风…求、咳咳咳…咳咳…父亲让我见他…」
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怕是再不见面…就来不及了啊…
男子见状,怒声道,
「不可能!妳乖乖养病,一定会没事的!」
「…父亲…」
他的回答让若兰顿时失去希望,她了无生气的像人偶般,任由泪水打湿脸颊、浸湿枕头,那模样看得男子连连心疼…
他低下头似乎在斟酌些什么,最终还是下了决心。
「大人…您这…」
其中一位大夫明显知道男子手中为何物。
孟婆药,一种令人忘却的禁药,可惜药性过猛,会产生副作用。
「让她服下吧。」
男子神情满是疲倦,他把手中的瓷罐给了大夫后,便离开了。
除了那两人,没有人知道那是何物,几天后,原本病秧秧的若兰彷彿奇蹟般的好了起来。
她好像不记得这一年里发生了甚么,这令柳絮感到担心。
她的身子日渐好转,平日里待在房里就是一整天,有时便与丫鬟出门上街逛逛。
萧长风这个人好像就从她生命中消失一般,府里的人也很自知之明的没有提起过。
但,没有人知道,每当暮色降临,若兰时常躲在被窝里暗自啜泣…
她不知道自己遗忘了什么…
感觉是很重要的人。
不想忘记的、最重要的人…
她的徬徨无助…不敢表现出来。
只能夜晚暗自抹泪,等到清晨时才收起泪水。
。
萧长风最近能下榻行走了。
儘管步伐缓慢,但是他很高兴。
他想着,若是他真正的好起来…
他想去见她一面。
…儘管他们没可能了。
宋音芝一踏进房,立马上前去搀扶着他,欣喜的情绪难以掩盖,她道,
「长风哥哥好了差不多了,今儿天气不错,长风哥哥要不要音芝陪你出去?」
萧长风颔首,笑了笑道,
「也好,待会吧。」
「行,那音芝先去準备準备。」
宋音芝把他扶到椅子上后,便兴沖沖的到后头去準备梳洗一番。
两人在萧长风的双亲注目下,双双踏出家门。
…街上。
若兰正和丫鬟柳絮一同在街上闲逛着。
她近来的兴趣便是在这街上胡乱瞎逛着,她发现,每一天的事物都不大相同。
很是新奇。
两位少女在首饰摊子前摆弄着首饰,余光下,柳絮发现了远处缓缓走来的萧长风,暗道不好…
「小、小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
若兰素来与柳絮最亲,听闻她声音不对,连忙放下首饰,担心道,
「柳絮,是身子不舒服吗?」
只见柳絮声音发抖的捂着肚子,看着就知道极痛的模样,若兰赶紧将她扶到一旁。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若兰很是担心。
柳絮摇了摇头,
「小姐…要不咱还是回府吧…」
再不回府,就惨了啊!
「好,咱们回府吧。柳絮妳撑着点。」
说罢,若兰便扶着柳絮缓缓的离开。
一阵清脆的笑声伴随着话语,
「长风哥哥,这耳环好看吗?」
如铃般的嗓子清楚的传到若兰的耳中,她浑身一颤。
一旁的柳絮自然是听到了什么,暗道不好,连忙道,
「小姐,回府吧…柳絮肚子疼…」
儘管若兰很想回头看看,但眼下她不能…
她僵硬的点了点头,儘管后头一男一女的谈笑声毫不留情的刺着她的心,但她还是扶着自家丫鬟逃命似的急步离去。
这一幕,看在萧长风的眼中,他只得暗自苦笑。
…看来,她不想见到他啊…
这样便好…
。
「柳絮!那人是谁?为何瞒着我?」
一整间房间杯盘狼藉,若兰只身站在那中央,手里还拿着一支渺烟墨竹青瓷瓶。
「小姐…您先把瓷器放下吧!」
柳絮面上满是泪痕,但是主子生气身为丫鬟的她只能跪在地上束手无策。
「那人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他了!」
若兰近乎崩溃,豆大的泪珠不断滑落,那嗓子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痒。
那个最重要的人…
是谁?
长风…?
是何人…
「小姐,您还是先放下吧!被划伤就不好了…」
柳絮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无所谓!」
若兰硬脾气上来,无非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只想知道答案!
突然一只手掌挥了过来,着实打在她的脸颊上。
脸颊火热火热的…
若兰一个错愕,手上拿着的瓷器就这么滑落,砸在地上,碎了。
她嘴唇微微颤抖,后头一丝腥甜涌出,竟是咳出了无数花瓣…
她双腿一软的跌坐在碎瓷器的地上,一时之间血流如注。
男子气急道,
「妳这是在做什?」
面对男子的质问,若兰如同断了线的人偶,面如死寂。
「那是妳母亲的遗物!妳说妳现在在做什?」
母亲二字敲打在若兰的心头上,她微微的抬起脸,双眼尽是迷茫…
「母亲?」她连连摇头,「母亲不在了。」
她那陌生的眼神让男子大惊,难道是那副作用?
若兰现在脑中如浆糊一般,好几个记忆都被混在一块。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眼前的男子便是越发的陌生了。
「若兰…若兰!」
男子焦急的摇着她的。
但是,她却问,
「…你是谁?」
嘶哑地嗓子令人心疼,她歪着头,毫无焦距的双眼望着男子,她说,「我要找长风…你知道长风在哪儿吗?」
事到如今她就只记得那人?
这就是报应啊…
男子苦涩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最终,他拍着她的肩膀,语气竟然有些无奈的妥协,他说,
「妳先好好休息,为父便去找那萧长风过来。」
「萧…长…风…?」
她喃喃地说着,一次又一次念着他的名字,任由着柳絮扶着她上榻。
「长风…嘿嘿…我总算是记着了…」
她自顾自地满意一笑,缓缓入眠。
。
萧长风接到消息,不顾家中人们的反对,执意的与那通报的小厮来到城主府。
为什么她病得这么重…
那日见她不是挺好的?
怎么会!
许是走得急了,他身子有些撑不住,气喘吁吁的来到若兰的闺房。
她的脸色并不好。
枕上还有些花瓣…
「这花瓣…」
萧长风拾起一片,他知道那是何物。
这是他曾送给她的,来自西洋的花。
粉玫瑰。
「公子…你可知道!小姐为了你,连身子都不要了!心心念念的就等着你来娶她!」
柳絮神情悲愤,可她一介下人,并不能与他动手…
着实愤恨!
「…怎、怎么会…!」
他宛如雷击一般,他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因为自己身子的关係,即使当时只是开口提了…却不敢上门提亲。
幸福…他是给不了的。
一个活不过二十五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她幸福…
「…长、长风…」
若兰醒了,映入眼中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呀!
是…他啊…
「若兰…是我。」
萧长风甚是苦涩,胸口彷彿就像是被堵住似的,喘不过气。
只见若兰笑了,她气若游丝的道,
「…终于、终于见到你了啊…长风…好像做梦似的…
你可知…我真的好想你啊…
这话听来没羞没躁的…但是…我…」
萧长风握住她的手,流出男儿泪,
「若兰…是我对不住妳…
「要是当时能够鼓起勇气…妳就不会如此了…」
「长风…别这么说。」
若兰笑着摇头,目无焦距的双眼逐渐清明。
能见到他,便心满意足了啊…
当她鬆了一口气时,接踵而至的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连血都被咳出来了。
「若兰!若兰…妳怎么样了!?」
满天的花瓣飞舞,少女脸庞苍白。
萧长风颤抖着手为她擦拭嘴角的一抹鲜血,她笑得一脸幸福…
接下来的几日,萧长风执意留在府中,照看着若兰。
他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他想…音芝应该也是同意的。
几日之后,若兰躺在一口棺材裏头,她周身满是花瓣,既凄凉,又美丽…
她走了,在午夜之时,在睡梦中离开…
萧长风不肯接受事实。
饮酒度日了好一段日子。
把身体都搞坏了。
这令宋音芝感到非常气愤。
于是,她便打了他一巴掌。
那是她唯一一次喊着他的全名。
「你别这个样子!那林若兰见你如此,是不会心安的!」
虽然她极其讨厌那林若兰,但她爱长风哥哥不假。
在萧长风的眼中,她宋音芝不过只是个妹妹…她也就认了吧。
当时就想着,左右成了婚,订了名分,便安心的服侍着他的父母,无怨无悔。
即使他不爱她…
事到如今,她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随意的糟蹋身体!
「…若兰?」萧长风自嘲地笑了笑,「她都走了,又有何妨…」
不如随她去了吧…
宋音芝死死的咬着下唇,她眼眶含泪,
「…你这么可以这么自私!若兰、若兰!你总想着那女人!那我呢?我怎么办?谁来怜惜怜惜我?」
她后悔了啊!
想当初就不该嫁来这儿!
明明知道这婚是为了给他沖喜,自己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进来…
活该呀!
「…音芝…我也对不起妳…」
萧长风狼狈的坐在椅上,面色憔悴、消瘦了不少,他望着面前的人,一声叹息,
「妳走吧…咱俩和离吧。是我耽误了妳…」
她说得没错…
他就是自私。
一颗心只容许装一个人…
而他,心里装着那名叫林若兰的女子。
沉甸甸的。
再也无法容下其他…
宋音芝哭倒在地,最终缓缓的站起来,她目光看向书桌上的和离书…
她拿走了,留下了一包香囊。
里头装着满满的花瓣。
还有一句落款。
『长风,谢谢你。—若兰 』
萧长风发现了桌上的那行字,他上前去拾起香囊,宛如至宝似的握在手心…
若兰…我也很谢谢妳…
谢谢妳,留在我的心上。
即使妳被人给忘却,我不会将妳遗忘。
。
几年之后。
今儿雨天,萧长风独自在雨中撑着一把伞,他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他素来喜雨日,经常在绵绵小雨中撑着伞,回忆当时。
当时被大夫说活不过二十五的他,被一个在外游历的神医给救活了。
其中用的药材就有一方是—若兰的粉玫瑰花瓣。
那神医说,
「世间万物皆可贵,爱情便是其中,这乃情之花,可治爱人的所有病苦。看来她对你用情至深。」
萧长风甚是苦涩。
用情至深又如何,她不在了,一切可有可无。
突然有一位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袖,令他回神。
她略微羞涩的道,
「大哥哥,您的东西掉了。」
她手上躺着是那若兰的香囊。
她小脸通红,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萧长风接过香囊,看了她一眼,便愣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不管是神韵及眼神,都像极了他心中的那人。
「哥哥的香囊好香啊!」
少女眼中闪着光芒,她甜甜一笑又道,「兰儿家里有这种味儿呢!」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呢?
当她说了自己的小名后,萧长风呼吸急促了起来,他紧张的搭在她的肩上急声问,
「妳说妳叫什么?!」
少女被吓了好大一跳,磕磕巴巴的说,
「兰、兰儿…萧念兰…」
她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心道那大哥哥好生奇怪…早知道就不要帮他捡香囊了…
呜呜…太吓人了。
「失、失礼了…是在下唐突了…」
他从没如此失态过,紧接着他语中欣喜的道,「在下萧长风…」
「大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
萧长风三字,顿时就在那少女的脑中炸开,她微愣的神情,言语中透着一丝不确定,
「…见过面?」
萧长风笑了,笑得如三月暖阳,令人怀念,
「姑娘认为呢?指不定我们上辈子就见过面了。」
少女愣一下,随即笑了,笑得灿烂夺目,
「大哥哥这话说得有趣!」
那张灿烂无比的笑颜烙印在萧长风的脑中,回想当时,若兰也是有着这番耀眼的笑颜…
若兰,妳可算是回来了啊。
他非常庆倖自己能够活下来,在此见到她。
…
小雨渐渐停了,在街上的两人背影渐行渐远,形成美好的一道风景。
少女望着他,打从心底的喜欢与依赖。
原因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可能是命中注定的缘故吧?